“我叫……段胥成。” 孟摇窈等了一会儿,他没有下文了,“其他的呢?年龄,职业,来历?” 段胥成有些犹豫,“我……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这里来了,明明在别的地方,突然就撞开了墙壁,见到了你们。听到那两个人喊抢劫,我……我就动手了,”他像是刚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问她,“确实是抢劫吧?” 孟摇窈意外地笑了一下,见他没提年龄职业,也撇开不问,“是的,不过你还是没说,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段胥成抿了一下嘴,“你还没有说你自己。你是谁?你们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除了北京上海,还知道什么?” 孟摇窈反问他:“你知道系统吗?” 段胥成问:“什么系统?” 孟摇窈不知道怎么解释,“就是……有人在脑子里跟你说话,只有你能听见的那种。” 段胥成露出了看神经病的表情,他摇头,“没有。” “看来你还没有加入中心。”孟摇窈不是没在空间碰到过其他成员,但面前这个人比较特殊。中心和系统设定过一个暗号,即便是未通过中心新加入进来的成员,也可以在第一次传送时得知暗号。但她之前已经询问过了,段胥成不知道这个暗号,也不知道系统,说明他在进入后,系统没有联系过他。 这次的bug究竟是什么事故,一边不联系他们,一边又把现实世界的人送进来? 孟摇窈长时间的沉默让段胥成有些着急,他试探性地问:“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吗?” 孟摇窈衡量了一下违反保密协议的后果,还是决定跟他透露一点,“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告诉你。总之,这个地方跟我们原本生活的社会不一样,是另一个独立的空间,你就当是……另外一个宇宙。你呢是误打误撞传送过来的,你可以理解为穿越。” 段胥成明显只听懂了最后两个字,“穿越?那我怎么回去?” 孟摇窈刚要回答,只见医院里一阵骚动,似乎是从住院部跑过来几个家属闹事,一楼大厅的几个窗口前挤满了人。围观人群不知道是在起哄还是在劝架,场面一度非常混乱。两个人自然而然地站起来,异口同声,“我去看看。” “……那,一起吧。”孟摇窈说。 段胥成顾及她手上的伤,“你站我身后,离远一点。” 孟摇窈点了点头,跟他往前走。里头的人虽然声音大,但是也杂,听不清在说什么。她正准备找旁边的人打听一下,段胥成已经从隔壁不知道哪个窗口里拎来一把椅子,径直挤了进去。 孟摇窈:……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段胥成挡在医护人员面前,跟保安一起将他们跟患者家属分开,“有话好好说,别动手,这里是医院。” 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隔着椅子推他,“说什么啊说?无良医院,我弟弟没签字就敢自行剖腹产!好好的人让你们在肚子上划了一刀,你们这是非法行为!是要坐牢的!” 他身边差不多年纪的妇人也顿时朝围观人群哭诉起来,她身形矮小,又有些发福,在人群中不显眼,于是一边喊一边将身后的男人拉上前来,“我弟弟和我弟妹说好了要顺产,谁不知道顺产生下来的孩子聪明能干,结果无良医生偷偷地就给我弟妹做了剖腹产!幸亏我弟妹和孩子福大命大,没给他们剖死!但现在我弟妹留下病根子不说,我看那孩子也呆呆傻傻的,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我远房一个表妹啊,就是剖腹产生出了一个弱智!苦命得很哟!” 被她拉上来的男人就是产妇的丈夫,他很瘦,穿戴整齐,戴着一副眼镜,看着倒有点知识分子的架势。他指着医生一脸严肃地说:“你别想欺负我们不懂法,我们都看了规定,没经过家属签字是不允许做剖腹产手术的!我看你们就是故意伤害,我要告你们!” 他们身边还有几个年轻人,看样子也是家属,比产妇丈夫比起来要壮硕不少,随着妇人哭声的起伏就要上前动手。 在他们的哭声和骂声中,医护人员的那几句“您先冷静一下”“有话慢慢说”“产妇年纪比较大,当时情况危急,家属又不肯签字,我们也是考虑再三才做的决定”就被彻底淹没了。 这些掺杂着法律术语的话乍听起来有几分道理,但实际上就是胡搅蛮缠。孟摇窈听着实在觉得耳朵疼,跟旁边大哥商量了一下,借他那音响品质的手机放出一首街头巷尾的口水歌,声音一起,生生把患者家属的吵闹声压过去了。 大家纷纷捂住耳朵,往这边看来。 孟摇窈赶紧让大哥把歌关掉,举起没受伤的那只手,“不好意思,各位给我让一下,我有话说。” 围观人群下意识地都给她让出一条路,她挤到段胥成身边,段胥成问她:“你怎么进来了,小心你的手。” 孟摇窈没有回应他,而是朝家属们露出个笑容来,“叔叔阿姨,你们好,我在旁边听着也觉得这无良医院实在是太过分了,我都听不下去了,我是来支持你们维权的。” 家属们有片刻的疑惑,妇人当机立断,表示了对孟摇窈的感谢后立刻转身朝周围喊:“大家伙听听!连小姑娘都听不下去了!” 孟摇窈开门见山,“你们报警了吗?” 中年男人忙说:“我们当然是要报的!” 医生在后面小声说:“我们已经报警了。” 妇人声音尖锐地响起来,“你们还敢恶人先告状!” “报得好,报得好,”孟摇窈赶紧打断她,“阿姨,他们医院涉嫌故意伤害罪,就应该让警察抓他们去坐牢。” 段胥成在后面拽她袖子,她置若罔闻,“而且我对相关的刑法条文也有一定了解,所以我想主动担任你们的代理人,免费替你们打官司。” 段胥成连她袖子都不敢拉了。 妇人一听免费这个词就喜滋滋应下,“不要钱呀,那多不好意思啊,真是谢谢你了小姑娘。”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在那之前,我想问产妇的丈夫几个问题,希望您能如实回答,”孟摇窈张口就来,“第一,当时产妇是否处于难产状况?” 产妇丈夫没来得及拒绝,已经下意识地回答道:“她是难产,但是……” 孟摇窈打断他,“第二,如果不进行剖腹产,产妇与胎儿是否有生命危险?” 产妇丈夫说:“这……” 孟摇窈指了指身后护士正在录音的手机,“有,还是没有?” 产妇丈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有……” 得到这个满意的答案后,孟摇窈继续问:“第三,在她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你为什么不签字?” 产妇丈夫沉默了,倒是妇人要替他回答,“小姑娘你年纪小,不知道,古往今来女人生孩子哪儿有不难产的,捱捱就过去……” “好,那么第四个问题,医院的规定,与产妇和胎儿的生命,哪个更重要?”孟摇窈没有理会妇人,径直进入下一个问题,“哪个价值更高?或者说,您觉得医生和医院的这个行为,是属于紧急避险,还是推定的被害人承诺?这两个名词需要我替您普及一下吗?各位有没有人可以替我向他们解释的?” 围观群众跃跃欲试,看来对这两个法律术语都十分熟悉。 “……不用普及了,”产妇丈夫艰难地出声,“我懂。” “最后一个问题,”孟摇窈看着他的眼睛,“医生是否构成故意伤害罪?” 产妇丈夫垂下眼,轻声朝段胥成的方向说:“对……对不起。” 再外头的人忽然又一阵骚动,“警察来了!” 孟摇窈见状,拿手肘撞撞段胥成,小声说:“走。” 段胥成把椅子一放就跟着她从人群中挤了出去,从走廊的另一头离开。孟摇窈淡定自若,他倒是不时回头看看,围观群众仍然包围着家属和医护人员,警察已经挤开一条路要进行询问。他们仿佛成了两个透明人,好像整件事与他们无关,没有任何人关注到他们的离开。 走廊的出口对面是医院的药房,里头排着长队,外面倒是没什么人,显得空旷又寂静。两人就坐在草坪旁边的长椅上休息。 段胥成脸色古怪地看着她,“为什么那个家属会那么听你的话?而且我们出来,也没有人拦我们。” 孟摇窈耸了耸肩,“可能因为我说得对?富有感染力?” 段胥成:…… 孟摇窈当然不会告诉他,这里号称理想法治,自然时时事事遵循法律规定,偶有类似违法犯罪事件,由于普法水平高,群众对于正确的法律知识教育没有抵抗力,很快就能接受设定。何况她又是空间的维护人员,自带维护能力,解决了矛盾后秩序自然会正常恢复。 段胥成更加好奇了,“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孟摇窈靠近他,压低声音说:“超人。” 摆出认真倾听姿态的段胥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