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如勾,朦胧的月光早已完全被乌云遮蔽,一片裹尸布般的阴森雾霭笼罩在湿地之上,好似幽冥世界入寇的薄纱门帐,夏侯渊伸出手臂在眼前慢慢挥起,动作轻柔,好似要把这层门帘掀开来,看看幽冥府邸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们一路从陈留驰骋回乌巢,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夏侯渊的手臂在半空中停住,他瞪大了眼睛,拼命想看清周围的一切,可眸子所及只有深沉如墨的夜色,在夏侯渊的四周,影影绰绰不知有多少人马,偶尔能听到甲胄铿锵的撞击声和马蹄声,还有低声的叹息,他徒劳地眺望了一阵,回过头着急地问道:“公达先生,弄好了没有?”
他身旁的荀攸扬了扬手中的火折子:“弄好了”
夏侯渊、荀攸身旁的地面,两名曹军士兵刚刚点起了一堆小伙,四面用木盾遮挡,这样可以确保不会被人从远处发现,夏侯渊迅速蹲下身子,就着火光从怀里拿出一份地图,抿着嘴唇认真审视,还不时用手指比量一下,荀攸不时的说几句话,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微弱的火光吧两个人的表情映得忽明忽暗。
对于一支潜行奇袭的军队来说,在一个无月的晚上夜半行军是最危险的经历,在一片不辨方向又无法举火的黑暗中,他们随时面临着迷路,夏侯渊此时身处的位置,是官渡与乌巢之间的一条小路,说是小路,其实只不过是星期罗布的湿地沼泽与密林山坳之间的一段模糊缝隙,早在曹军还没有退出乌巢之前,曹军的细作已经开始在这条小路上进行标记,可这个工作还未完成,夏侯渊就接到了奇袭乌巢的命令,标记从当初曹营的位置一直延伸到这里,即宣告中断,接下来的路。只能靠他自己的直觉、经验以及运气。
夏侯渊终于大概有了个判断,他收起地图,用脚踩灭火堆,下达了行军的命令:“诸军集合。准备开拔!”
随着夏侯渊一声令下,林子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甚至还有几声坐骑的嘶鸣,这让夏侯渊有点紧张,如果附近有敌人的斥候游骑。恐怕现在已经暴露了,明明叫他们叼草衔枚,可总有人执行不到位,夏侯渊善于千里奔袭战术,这种战术往往就会打得敌军措手不及,当年徐州之战就是因为夏侯渊的这种战术,才将刘备和陶谦打得溃不成军,所谓奔袭,就是在敌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神兵天降,突袭敌营。斩杀敌将,从而获得胜利的果实,所以夏侯渊一直很在意部曲的令行禁止。
“这里距离乌巢还有点距离,袁军应该不会设有斥候。”荀攸宽慰夏侯渊。
夏侯渊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今跟随他来的不是青州旧部,他的旧部有一半已经拉倒了阳武一线的战场上,现在他统帅的这支兵马是丹阳兵,是曹操夺得徐州后从丹阳郡挑选出来精壮之士,虽然是精壮之士。但他们还算是新兵,所以对他的命令有些迟缓,跟青州军令行禁止的风格相差甚远。
对于自己被突然调离前线以及驻守陈留的事,夏侯渊开始时并不是太明白。他不知道曹操让他退守陈留是什么目的,荀攸也没有明确说明,这件事一直让他烦闷不已,但当他接到曹操送来的一份密令之后,心中彻底的释然了,这封来自曹操本人手书的命令很简单。他让夏侯渊率领这支部队,沿着一条指定的小路离开官渡前线,进袭乌巢,彻底烧毁袁军辎重粮草。
这是一个及其大胆的举措,袁曹对峙了这么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曹操已呈不支,这次偷袭乌巢的策略,将是曹操的一次豪赌,势必要最可靠的人来执行这个任务,在曹营当中,最让曹操放心的人无非就是夏侯兄弟以及曹氏的一些将领,而在这些将领中,只有夏侯渊才有奇袭的这种本领,所以曹操没有选择别人,直接选中夏侯渊,这是一种何其深厚的信赖,要知道,奔袭乌巢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任务,但也代表了不世奇功。
于是夏侯渊当机立断,带着极大的热情投入到整军中去,不过他还没整完,出击的命令就下来了,夏侯渊只得带着这支还未完全训练好的丹阳兵,换上袁军的旗号和衣装悄然开拔,一路上昼伏夜出,不到一日就赶到了乌巢泽。
“刚接到探子来报,乌巢城的守军只有两千人,守将是淳于琼。”荀攸与夏侯渊并驾齐驱,悄声说道。
“淳于琼啊西园八校尉的那个淳于琼”夏侯渊一愣。
“没错,那是个恣意妄为的老家伙,连袁绍都对他无可奈何,派他来守乌巢,恐怕是嫌他在前线添乱!”荀攸和淳于琼算是老相识了,当年他在冀州为官,就和淳于琼打过不少交道,知道淳于琼的为人。
“这对于我们来说,算是好消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