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失神地看着周围。
不到六十平的小屋,两边墙是砖瓦,头顶是木制,屋里有土炕、桌子、椅子、书柜、桌碗瓢盆等,家具器皿一应俱全,又有关公神龛,香气缥缈。
墙上挂着一件宽大短衣,旁边是一柄厚背薄刃的虎头大刀。
略微回忆,脑仁发疼,但还是很快捕捉到几个关键词。
另一个世界,大顺朝,刽子手,妖魔。
许久后,整理清楚。
元昌三十四年。
顺天城。
在朝廷的宣传里,国事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片国泰民安。
如果能忘掉记忆里那成群的流民,乡里街坊口中流传的山贼,城外吊满枝头的吊死鬼,不给钱打不成的官司……沈宁也就相信朝廷宣传了。
可惜忘不得。
但这些都不重要,沈宁心塞的是自己的职业。
捞阴门,下九流,吃死人饭的刽子手。
沈宁无父无母,跟着一个师父活在京城。
刽子手多无后代,一来受阴气侵体,多早亡。
二来行当丢人,没人愿意嫁闺女。
三来就是怨气缠身,就是生下来,也多早夭。
故而这行都是走师徒制,一手传一手。
沈宁是十八年前师父从流民手里买来的。
前十年养在亲戚家里,免得被阴煞伤了性命。
身骨稳下来后才带在身边,如亲子一般,日夜传习,口传身教。
上个月,老爷子斩立决了一个造反的贼首,不想此人怨气不散,化作厉鬼,前来复仇。
黑狗血、黄符纸、桃木剑、鬼头刀……一番打斗后,鬼物死喽,老爷子也没撑过去。
于是这把刀传到了沈宁手里。
更重要的是,今天是八月二十,秋审已毕,到处决犯人的时候了。
一年以内,除过犯特大案件会出现斩立决,其他时候的死刑犯都要集中到秋后。
沈宁心里发慌。
扪心自问,他本事一点不差,毕竟老爷子手把手教了这么多年。
可夸破天也要上称约,别说沈宁穿越而来,就是前身,也只是在台底下看过砍头,没有真动过手。
现在要见血砍脑袋,是个人都要心里打鼓。
正乱想时,房门推开,走进来一个差役官服大汉,不喜道:
“那边场子都开了,你这连衣服都没换,快走!”
沈宁心里咯噔一下,却没有主角光环附体,跳起来大吼一声“这破地方大爷不待了!”
而是换上衣服,提起鬼头刀,随着差役往刑场。
不想干?
进了这下九流的行当,岂是想走就走的?!
刑部秉公执法、法不阿贵做不到,收拾你个刽子手还做不到?
今天扔刀子不砍头,明天就是大牢里唱铁窗泪,后天就是别人砍你头!
……
刑场是处石头铺就的高台,上面跪着十个犯人,十个刽子手捧刀在一边。
百姓熙熙攘攘围在四周,叽叽喳喳,嘈杂吵闹。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金銮卫的大人们还没到。
四周是兵丁维持秩序,围住高台,两边还有望楼,站着弓手火枪手。
沈宁和另外九个刽子手上台,站在犯人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