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携迎儿回了芙蓉亭,见西门庆端坐在那发痴,他身边的庞春梅见着她笑了笑,故意咳嗽一声惹西门庆注意。 “好姐姐,你怎又回来了?”西门庆起身相迎。 潘金莲道:“没什么事,我们把那契约谈完了再说。” 迎儿怯怯的,道一声:“大官人好。” 西门庆招呼她在一旁坐下。 这时,吴月娘、孙雪娥领着几个丫鬟端着各色菜品而来,西门庆喊玳安儿将石桌上的笔墨纸砚收一收。 西门庆指着孙雪娥道:“我家厨娘厨艺很不错,你来尝尝,可比得上你?”上次在她家吃的面条,他到今天还没忘了那绝妙的滋味呢。 “已经抬了做四房,怎么还厨娘厨娘的叫,多叫外人笑话呀。”吴月娘落座,孙雪娥站在她一边,她拍了拍她的手,“四妹妹,你也坐呀。” 孙雪娥摆摆手:“娘,不了不了,我站着罢。” 春梅嗤笑:“天生奴才命!” “你说谁!”孙雪娥生的五短身材,小小巧巧,一生气脸皱成个小包子,就跟一小娃娃似的,叫人怕不起来。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西门庆按按太阳穴,烦得很。 孙雪娥是前任正室陈氏的陪嫁丫头,因做得一手好菜被抬了做四房夫人,管厨房。虽说占了个夫人的名头,可西门庆从来没临幸过她。她打心眼里还当自个儿是个奴婢,这会儿见爹不高兴了,她自觉碍眼,道了句:“爹,没什么事儿我先下去了。” 没走两步,见李娇儿浓妆艳抹,衣着清凉,风骚入骨,扭着腰漫步而来,胸前那球随着步伐一耸一耸,到底是妓院出来的,好不知羞!她冷笑一声,当着她面儿讽刺道:“这才五月的天,二夫人穿这么少,不冷吗?” 李娇儿挺了挺胸,朝天翻了个白眼,无视她,和她擦肩而过。她最看不惯这个厨娘,她就是吴月娘的一条狗!当了主子却改不了骨子里的奴性! 吴月娘瞧见李娇儿那副打扮,心生厌恶,面上却不显露分毫,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 “大姐姐也来凑热闹?”李娇儿一屁股坐在她边儿上,将一千两银票往石桌上一拍,“你平日不是最爱吃斋念佛不问世事吗?”这虚伪的女人! 吴月娘沉默着脸,低着头不说话。 表面看起来懦弱好欺负,只有潘金莲最清楚,满府里属她最阴险毒辣、两面三刀。 “她近日身体不舒服,你少编排她。”西门庆捡起那张银票看了看,数目不错,他递给潘金莲,“诺,你收好了。” 李娇儿讥笑:“潘神医在这儿,何不叫她给大姐姐看看?大姐姐成日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得什么病?我看,是装病吧?” 潘金莲将银票对折塞进怀里,落下四个字:“你真聒噪。”曾经她处在宅斗角色中,总爱挑事儿下眼药,乐此不疲。如今处在局外,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别人做同样的事儿,只有一个感受——烦人。 西门庆附和:“你说的对。娇儿啊,吃菜。”他夹了一只鸡腿放进她碗里。 “哎呀,人家好胖的啦,不吃不吃!”李娇儿将碗推到西门庆面前,“给你吃。我给你斟酒!” 李娇儿站起身,捏着一壶酒挤进西门庆和潘金莲中间的位置。 一股子浓烈的胭脂水粉味儿仿佛在强、奸潘金莲的鼻子,她自觉地退了两个位置,坐到迎儿左手边去,李娇儿顺势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 西门庆见此,暗地里掐了一下李娇儿的腰,“你还懂不懂礼数?” 李娇儿面色潮红:“她肯定是怕我站着太累,才让位置给我的嘛。这也怪我?” 西门庆一时间无言以对。 潘金莲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把美味佳肴吃。还别说,她还是蛮怀念孙雪娥的手艺的。这娘们儿干别的不行,一手厨艺倒天赋异禀、一骑绝尘。 一顿饭吃到日落西山,华灯初上。 潘金莲这才告辞。 她怀里揣着白酒契约、一千两银票,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西门府。 眼下她手上已经有了一千三百多两的银子,买房弄个像样的诊所是差不多了。 不消片刻,马车停了下来,玳安儿道:“潘神医,到了。” 潘金莲和迎儿一齐下来马车,见铺子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玳安儿心里已经将她当成了他爹未来第五房小妾,当下很是关心地跟在她身边嘀咕,“这是出什么事儿了?”他很是负责地将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吃瓜群众们推搡开,“你丫们都让让,一个个嫌得!有你们什么事儿啊?” “哎呦,潘神医回家啦?” “潘神医,你家武大郎反了天啦!” 玳安儿不耐烦:“能不能捡重点说?武大郎怎么了?杀人了?放火了?死了?”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的心跳了跳,死了好,死得妙!天助他爹也! 小小的铺子里也挤满了人,人人全情投入讨论地七嘴八舌,潘金莲冷着脸:“借过!”吃瓜群众们停止交谈,嘿嘿嘿笑着自动让开一条道,纷纷道:“潘神医请,潘神医请。” 潘金莲摔开门帘进入后院,听见武松道:“嫂嫂进门才几天?你对得起嫂嫂吗?” 武大郎低着头嘟囔了一句:“弟弟,这个你就别管了。” 潘姥姥在一旁煽风点火,“武都头,你自个儿都还没娶妻吧?你哥哥的家里事儿你这么瞎操心作什么?” 武松不想搭理这潘姥姥,她是嫂嫂亲娘,老帮着哥哥说话算什么,真当自个儿是哥哥的亲娘了? “叔叔,大郎已经同我有夫妻之实。你如此不待见我,是不是要我一头碰死了才开心?”高寡妇小声啜泣着,“好,我便如你所愿。” 武大郎忙拉住她。 武松没想到她如此烈性,一时间急得不知道说什么,“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武大郎哭道:“弟弟,你还不快来帮忙。你真要眼睁睁看着她寻死吗?” 潘姥姥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冷不丁一瞥,见潘金莲站在门口冷眼旁观,她迎了上去大叫道:“我的乖女儿,你回来啦!” 这么一通嚎,在场的另外几人都听见了。 武松回头看她,此情此景,不知怎的想起一首歌: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武大郎这会儿痿了,她一把松开高寡妇,直挺挺地立在原地。 他怂怂地瞄了潘金莲一眼,怎么办,娘子好像很生气。 由于惯性这回真撞上柱子的高寡妇:我可去你妈的!疼死老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