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三通此话一出,原本还叽叽喳喳谈论个不停的众人瞬时间便鸦雀无声,武氏兄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在荒谷中曾受杨过警告之事,便面带讪讪之色。耶律齐与完颜萍,一人沉稳,一人文静,只面带微笑。只耶律燕大声的“呀”了一声,她见众人都带着不解的神色望着自己,小声解释道:“我刚才瞧见郭家妹妹,心中原有个主意…..”耶律齐知自己的妹子惯爱说笑,总喜欢将漂亮女孩子同自己扯在一起,便轻轻地咳了一声,示意她不可造次,耶律燕接着道:“现在没事了……”说罢,躲到了自己哥哥的身后,众人也不追问。 却说郭芙听了武三通的话,浑似一个惊雷炸在头顶,她见众人都面带微笑,仿佛自己真的与杨过定下了亲事一般。她便撂下一张俏脸,急声道:“武老伯,你是长辈,可不能信口开河,我和杨哥哥并无私情,也无婚约!”说罢,便推一推身边的杨过道:“你快与大家解释明白!” 杨过见郭芙如此神情,便知她被上次的拒婚伤得不轻,他有心想要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心仪郭芙已久,又怕郭芙一时间接受不了,反而弄巧成拙,便吞吞吐吐道:“这婚姻之事,我全听长辈安排,郭伯伯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郭芙见杨过既不否认婚约之事,又将自己推脱的干净,心中没由来一阵气急,上前推了杨过一把,道:“你——”却被杨过伸手一拉,扯到了一边无人的树下,郭芙没好气地将自己的衣袖从杨过的手中扯了出来,低声道:“不许拉拉扯扯的,别人会误会的!”杨过见耶律齐与武氏兄弟在旁,本就满心惶恐,又见郭芙如此,更是气急道:“误会什么?怕谁误会?”话一出口,复又想起郭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便放柔了声音道:“芙妹,你仔细想一想,现下武家兄弟在侧,我若否认,那武家哥两个再起争斗,一死一伤,那我从前的心血不是白费了么?” 郭芙一怔,低头沉思了片刻,有些疑惑地问:“还可以这样么?”杨过见她上钩。便一个劲儿地猛点脑袋。郭芙又想了一下,气道:“那也不行,我也不能叫你白白的污蔑名声。”杨过低声道:“原也不算污蔑……”见郭芙蹙眉怒视自己,忙陪笑道:“那等离了这些人我与大小姐你磕头赔礼如何?左右这些都是不相干的人,他们误会,咱们也不用多解释……”他心道:“自然是要同芙妹磕头赔礼的,不过却是为了大胜关我鲁莽拒婚之事。”他见郭芙还是不肯,便道:“好吧,那你便去同他们解释清楚,最好武家兄弟一死一伤,再赔上我这条左臂了事!”郭芙嘴上不说,心中却对断他右臂之事愧疚颇深,此时听杨过提到断臂,她便默默的,难得不再反驳。 不料,却在此时,一直在边上默默的完颜萍突然惊呼道:“杨大哥,你的右臂呢?”她见郭芙又气又急地与杨过争辩,杨过又是作揖又是赔笑,心知一个女孩当众被议论婚姻大事,心中定是尴尬不已,又见杨过右边衣袖空空荡荡,忙出言岔开话题。 耶律齐早在和杨过一照面,便瞧出杨过右臂已失去,又不好意思提起他的伤心事,便装作没有看见,此时见完颜萍说破,便也同众人一起询问杨过,打听仇家是谁。 郭芙听得众人相询,怏怏地垂下脑袋,低声道:“杨哥哥的右臂…...是我…是我不小心砍下来的。”说罢,觉得又是羞愧又是自责,沮丧地要哭出来。杨过见她神情,忙伸手拉住郭芙的手,向众人解释道:“错不在她,是我先口出狂言的,后来又弄断了芙妹的佩剑,都扯平了,这件事若细论起来,还是我的错多一点。”这般说着,锐利的目光却将众人挨个扫了一遍,显然不许众人再提起这件事。 武家兄弟心中均暗自惊叹:“不想杨大哥肚量如此之大,连师妹断他手臂都可以不计较,”又想到“师妹就是这一副大小姐脾气,不知怎有如此大的气性,竟然生生断人一臂!”心中这般想着,再看耶律燕和完颜萍两个姑娘时,竟觉得两人甚是可爱,待两人也越发得殷勤起来。。 完颜萍与耶律燕对视一眼,均觉得杨过与郭芙此时仍能定下婚约,和平相处,简直惊世骇俗。只完颜萍心中又多一层感慨:“杨大哥断了手臂都不与郭家妹妹计较,反而处处爱护,可见他对郭家妹妹用情至深。郭家妹妹果然是个有福之人。”一时又联想到自己身上,不禁暗自神伤。 杨过不欲众人再追问断臂之事,便出口询问几人别来情形,武三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当日情形一一道来。 那日武三通、朱子柳随师叔天竺僧赴绝情谷寻求解药,刚出襄阳城,武三通便见到两个儿子。他吃了一惊,只怕两人又要决斗,忙叫朱子柳陪师叔先去,抢上去揪住二武兄弟厉声喝问,原来他兄弟俩为了曾对杨过立誓不再见郭芙之面,不愿再在襄阳多耽。武三通大慰,连赞:“好孩儿,有志气!”又道:“杨兄弟舍命救我父子,他眼下有难,如何能不设法抱答?咱父子三人一起去绝情谷。” 但绝情谷便如世外桃源一般,虽曾听杨过说过大致的所在方位,却着实不易找到入口。三人盘旋来去,走了不少岔路,好容易寻到谷口,天竺僧和朱子柳却已双双失陷,被裘千尺派遣弟子以渔网阵擒住。武三通父子几次救援不成,反险些也陷在谷内,只得退出,想回襄阳求救,途中偏又和公孙止遇上,说他三人擅闯禁地,动起手来。武三通不敌,腿上中了一剑。公孙止倒也不欲害三人性命,只是催迫他们快走,永远不许再来。 便在此时,耶律兄妹和完颜萍三人在大路上并骑驰来。这三人曾和武氏兄弟联手拒敌,当即下马叙旧。公孙止在旁冷眼瞧着,他既和小龙女成不了亲,又被妻子逐出,正在百无聊赖之际,见到完颜萍年轻貌美,不禁又起歹心,突然出手将她夺走。当下耶律兄妹、武氏父子群起而攻。武三通若非先受了伤,六人联手,原可和公孙止一斗,但他腿伤后转动不便,真正武功精强的只剩耶律齐一人,自是抵挡不住。恰好汗血宝马在一带寻找主人,武修文截住宝马,让完颜萍骑了逃走,心想公孙止失了鹄的,终当自去,想不到杨过和郭芙竟会于此时赶到。 武三通说到此处,又想起杨过断臂之事,心道:“杨兄弟一片肝胆热肠,全是为了相救我那两个畜生,免得他兄弟自残,沦于万劫不复之地,想不到竟生出这些事来。”想到杨过不幸断臂,全是受了自己两子的牵累,越想越气,突然指着两兄弟大骂起来。 武氏兄弟在一旁和耶律兄妹、完颜萍三人说得甚是起劲,过不多时,郭芙便也挣脱杨过的手,过来参与谈论。六人年纪相若,适才又共同经历了一场恶战,说起公孙止穷凶极恶,终于落荒而逃,无不兴高采烈。完颜萍正说到小红马神骏非常,来去如风,兴高采烈时却忘记了自己的右足已受伤,只听她一声痛呼,身子便不由自主地跌了下去,耶律齐与武修文同时伸手去扶,武修文连声询问:“可摔痛了不蹭?走了一路可要歇息?”说着又要唤小红马驮完颜萍。耶律齐见他这样,便温文一笑,将手收了回去。 郭芙见武修文这样殷勤,却觉得刺眼至极,便赶到武修文身边,低声责备道:“小武师兄,你干什么对完颜姐姐这么殷勤,快退回去!你怎么这般不识趣呢?”武修文一愣,心道:“你本对我无意,又来哄我干什么?你能寻得如意郎君,我就不能赢得佳人么?难道我就该围着你团团转?”这般想着,便不理郭芙,自去拿水给完颜萍饮用。郭芙哼了一声,又瞧了瞧耶律齐,便又跟着武修文要说些什么。杨过瞧在眼中,心中疑惑不定道:“芙妹怎么好好地又关注起小武来了?” 突然之间,猛听得武三通连珠弹般骂了起来:“武敦儒、武修文你这两个小畜生,杨过兄弟待你们何等大仁大义,你这两只畜生却累得他断了手臂,你们自己想想,咱们姓武的怎对得他住?”他面红耳赤的越骂越凶,若不是腿上有伤,便要扑过去挥拳殴击。二武莫名其妙,不知父亲何以忽然发怒,各自偷眼去瞧耶律燕和完颜萍,均觉在美人之前,给父亲这么畜生长、畜生短的痛骂,实是大失面子,倘若他再抖出兄弟俩争夺郭芙的旧事,那更是狼狈之至了。两兄弟你望我,我望你,不知如何是好。 杨过见郭芙本自兴致高昂,却被武三通的一通骂弄得有些郁郁,又听武三通骂道:“杨兄弟丢了一条手臂,我瞧咱们都该砍下一条手臂赔给他!”杨过便皱起长眉,心中不快道:“这武老头真是不识好歹,好端端的提什么赔我手臂,不知道芙妹对此忌讳颇深么?你要教训儿子,私底下多少时间不能教训,便是打他们一顿我也不理论,只在这嚷嚷什么,弄得芙妹也跟着怏怏不快。”说着,便唤郭芙,郭芙未解其意,便行至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