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棠,你若信我,今天夜里三更。就带了煊儿和荧儿到王府的后门,我自有办法。晓棠,你是最明白的人。事已至此,我们只有同舟共济,才有可能渡过难关,活过这一劫。”
纪晓棠垂下眼睑,半晌无言。
这一天,纪晓棠告了病,带着荧儿提前回了安王府。其实就是她不高病也没什么,韩太后根本就不见人影,命妇中只有她和郑桂的品级最贵,她要走,根本就没人管。
郑桂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是夜,纪晓棠在煕春堂上房和衣而卧。
她没有让荧儿、煊儿和七斤各自回房去睡,而是将三个孩子都留在了自己的屋子里。此刻,三个孩子都睡的很香,纪晓棠却睁着眼睛,一丝睡意也无。
“王妃娘娘,起风了。”程嬷嬷进来,轻声对纪晓棠禀报道。
“几更天了?”纪晓棠问。
“马上就是三更。”
纪晓棠就从炕上坐起了身子。
“去传宋侧妃来。”纪晓棠吩咐道。
很快,宋新月就被人领了来。宋新月一身衣服穿的整整齐齐,脸上竟也没有丝毫的睡意。
纪晓棠就知道,宋新月也有了准备。
“王妃娘娘”宋新月给纪晓棠行礼。
纪晓棠伸手虚扶了一下,让宋新月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你应该也知道个大概,我就不多说了。我交代给你一个差事,你无论如何都要办好。”
“请王妃吩咐。”
“我将荧儿和七斤交给你,你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她们。”
“王妃?”宋新月惊讶地抬头。
“怎么?”纪晓棠微微挑眉。
“遵命。”宋新月立刻就收起了惊讶的表情,“只要新月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人伤了两个小郡主一分一毫。”
“好。”纪晓棠满意地点头,随即就叫醒了秦荧。
其实她不用叫,秦荧已经醒了。和煊儿、七斤两个小娃不同,秦荧已经意识到家中就要发生大事。纪晓棠和人说话,她就醒了。
现在,纪晓棠要让宋新月带她和七斤走。
秦荧不愿意。
“母妃,我陪着母妃。”
秦荧是真心的。舍不得纪晓棠,作为家中的长女,想要跟纪晓棠一同分担。
纪晓棠心中熨帖,轻轻地拍了拍秦荧的肩膀。
“荧儿听话。你跟着宋侧妃,替母妃照顾好七斤。”
“母妃,我会照顾七斤,我还会照顾煊儿。母妃,不如。不如我们就去外祖家里吧。”秦荧这个时候竟然还会思考,给纪晓棠出主意。
她现在提到的外祖家,当然不是馨华堂,而是威武侯府。
威武侯府现在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
纪晓棠笑了。
“荧儿放心,母妃和煊儿不会有事。只是母妃担心照顾不过来你们三个,你是大姐,就替母妃分忧,照顾七斤好不好?”
纪晓棠这样说,秦荧想了想,就点了头。
“母妃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七斤妹妹。”秦荧向纪晓棠保证。
“母妃相信你。”纪晓棠就让人拿了秦荧和七斤的衣裳来。
宋新月亲手抱了七斤,又和秦荧一起给纪晓棠行礼,就要退出去。
七斤睡的很熟,到了宋新月的怀里也没有醒。
“母妃什么时候来接我和七斤?”临出门前,秦荧依依不舍地问纪晓棠。
纪晓棠想了想:“明天午时之前。”
不论即将发生什么事情,明天午时之间都会尘埃落定。那个时候,她若是活着,自然会亲自来接秦荧和七斤。
如果她活不到那个时候,午时之前,他们一家子依旧会碰面。
妥当地打发走了秦荧一行人。纪晓棠就吩咐程嬷嬷:“嬷嬷,帮我换衣服吧。”
等纪晓棠换妥了衣裳,就听见外面有了动静。纪晓棠也不去理会,只去炕上抱了煊儿。
煊儿半睡半醒。眼睛也不愿意睁开,被纪晓棠抱进怀里,小家伙闻到母亲熟悉的气息,就撒娇地小声哼了两声,将头往纪晓棠的怀里拱了拱,又睡了。
纪晓棠心中软软的。就低下头来,在煊儿的头顶亲了一口。
突然,就听得咣当一声,随即就有冷风灌了进来。
原来是一扇窗户被风吹开了。
深秋季节,这夜间的风,已经颇有些寒意。
纪晓棠将煊儿身上的毯子裹紧了些,程嬷嬷则立刻出去关窗户。只是还没等程嬷嬷走到门口,那扇窗户就自己关上了。
窗户关上的同时,院子里突然亮了。
“镇国公求见王妃娘娘。”一个粗豪的声音在院子里喊道,随即就有脚步声到了台阶下。
“嬷嬷”纪晓棠向程嬷嬷示意。
程嬷嬷就走到门前,将门略开了一些向外看了一眼,然后又将门关了,回转来跟纪晓棠禀报:“是镇国公。”
纪晓棠的心跳的有些快,她深吸了一口气,让心跳平复下来,这才点了点头:“请问镇国公深夜造访,是有什么事?”
程嬷嬷就将话传了出去。
这次开口回答的并不是方才那个粗豪的声音,而是祁佑年本人。
“奉太后的旨意,请王妃娘娘和小世子进宫说话。”
“可有太后的手谕?”纪晓棠又问。
台阶下,祁佑年从袖子里取出手谕来,亲自走上台阶到了屋门口。
程嬷嬷打开门,将手谕接了过来,又转身回到屋内,将手谕给了纪晓棠。
纪晓棠低头观看,果然是韩太后亲笔所书,上面不仅用了韩太后的凤印,还用了玉玺。
“哎”纪晓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韩太后这个时候打发祁佑年来召她和煊儿进宫,只有一种解释。
隆庆帝驾崩了。
可宫里的钟并没有响。
韩太后这是打算秘不发丧,借机清除异己,铺平她继续专权的路。
“太后娘娘正在宫中等候王妃娘娘和小世子,请王妃娘娘和小世子立刻起驾。”祁佑年站在门口,又说了一句。
纪晓棠没有吭声。
“晓棠,我能进来说话吗?”祁佑年的声音压低了一些,也不再像刚才公事公办一般的那么冰冷。
“请镇国公进来说话吧。”纪晓棠吩咐程嬷嬷。
程嬷嬷打开门,将祁佑年迎了进来。
祁佑年一身戎装,甲胄鲜明。看见纪晓棠一身素服,穿戴的整整齐齐,祁佑年并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晓棠”祁佑年走到纪晓棠身边,刻意又将声音压的更低了一些。他看到煊儿还在纪晓棠的怀中睡着,显然不想惊了煊儿。
“阿佑,我和煊儿可以跟你走,但你不能伤害王府的其他人。”纪晓棠看着祁佑年。
“好。”纪晓棠立刻点头,几乎根本就没用思考。“晓棠,你开口,我有什么不能应的。而且,你也知道,我不是枉造杀孽的那种人。”
纪晓棠这才站起身来。
祁佑年本能地伸出手臂,似乎要扶纪晓棠。可是他的手并没有碰到纪晓棠,就停住了。祁佑年微微垂下眼睑,侧身往旁边让了一步,这是让纪晓棠先行的意思。
纪晓棠微微点头,缓步地走到门口。
院子里已经被灯笼火把照的有如白昼一般,纪晓棠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
王府的侍卫与祁佑年的皇城军剑正在对峙,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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