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或许是因为目睹了那些考生们的“忠君之心”,谭嗣同在坚定排满反清之心的同时,反倒怀疑起推翻满清统治的可能了。
“非是不可能,而是一定能!”
唐浩然语气显得极为肯定,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了解历史,在历史上五年后,十余万日军几乎呈横扫之势,完全是一副势不可挡的模样。
“以台湾一地,练新兵两镇,练成三万新军,必可横扫中原!”
盯着谭嗣同,唐浩然道出这句话时又反问道。
“复生,以当前之防军,又岂能阻之外洋强军侵入?既然其不能阻之外洋强军,又焉能挡我革命军?”
革命军,又一次,在听到唐浩然提及这个名词时,谭嗣同不禁心生向往之意,革命军,革满清之命,可,他的脑海中不禁想到近日来结交的众多士子。
“但,若国人视我等为乱臣贼子,又当如何?”
“思崖山、甲申不悲者此人必不忠,即是于民族尚且不忠,又谈何成为同志?”
一声反问后,唐浩然点着一根香烟,目光变得冷峻而坚毅。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面对革命的浪潮,没有中间派,只有革命者与反革命者,对于革命的同志我们欢迎,至于反革命者,就要彻底打倒!”
冷冷的似乎没有多少情感的话语,听在谭嗣同的耳中,只让他心底不禁一颤,脸色亦微微一变,觉察到谭嗣同的神色变化,唐浩然便苦叹一声。
“复生,非是我愿如今,自甲申天变,满清窃我中原已两百四十六年,尽三百年间,我国人血气、武勇以至文明,皆被其斩尽,非经一番暴风骤雨,焉能恢复中华,焉能恢复我族之血性!”
不知是因为武昌的遭遇,使得唐浩然彻底的失望,从而心生暴戾之意,亦或是因目睹国人麻木不仁心忧所至,以至于就连他自己亦已经变得冷漠起来,不再像刚至武昌时那般的“多愁善感”,反倒变得更加功利。
“革命必将是一次席卷整个国家的民族革命,而不仅仅只是简单的改朝换代,不是以一家之姓代而一家之姓!而是一场民族革命、是一个民族的浴火重生!复生!”
迎着谭嗣同的目光,看着他目中的复杂之色。
“你要明白,这是革命!而我们是革命者!”
我们是革命者!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唐浩然不知会对谭嗣同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但是至少在这一刻,唐浩然的内心却发生某种程度上的变化,甚至就连同他自己,都将自己归类于“革命者”的序列,所做的事业,自然也就有了更为崇高的目的一切都是为了革命!
是的,无论是现在亦或是将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革命!
以革命的名义!
在唐浩然整个陷入对革命的憧憬中时,谭嗣同同样陷入了深思之中,非一家之姓代之一家之姓的革命,这种革命,究竟是什么样的革命?他的脑海中不禁想到了泰西策中诸如美利坚、法兰西等“共和”政体,莫非那便是子然之梦想?
“复生兄,时处今日,救中国的惟一办法,在于创建一个对人民负责任的政府,而这正是我之追求,而非仅只是推翻满清,而台湾则是我们的试验场!”
看着若有所思的谭嗣同,唐浩然又一次把话题扯回了台湾,现在,所谓的革命党的理念甚至就连同他自己,还没有一个成熟的构想,所借鉴者不过只是历史上一些广为人知的理论罢了,什么是可行,什么是不可行,还需要时间的验证,但在发动“革命”之前,必须要先积蓄革命的力量。
而这正是台湾能给他带来的。
“那子然,你准备在台湾怎么做?”
拿起那份书稿,谭嗣同反问道。
“说简单点,就十二个字,行新政、启民智、兴工厂、练新军!”
在吐出这十二个字之后,唐浩然冲着谭嗣同笑说道。
“呼吁革命会掉脑袋,但呼吁维新不会,咱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借着维新的名义,聚集志同道合的同志,为将来的革命积蓄力量,待到时机成熟时,再越海北伐,光复中华!”
唐浩然这般说,谭嗣同点头赞同道。
“确实,但凡志在维新者,至少知道这国家已经到了非变不可的地步,再向前一步”
再向前一步,那便是革命!
就像他一样,他不也是先认识到这国家非变不可,到后来意识到满清是中国落后之根源,进而又心生革命之意吗?既然他谭复生如此,别人又岂能免?
“维新的尽头是革命!也正因如此,满清才无意变法维新,亦是世间变法之人,大都不得善终的原因所在,变法也好,维新也罢,最终都将要触动守旧者的利益,在某种程度上,变法维新实际上也就是革命的前奏!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
话声稍顿,唐浩然站起身来,朝着星空看去,望着空中的那轮明月,神情越发显得凝重,他默默的点燃一根香烟,然后深吸一口,在吐出烟雾时说道。
“把台湾拿到手,把台湾建设成革命的大本营,五年,至多只需要五年!这片旧河山必将焕然一新!重现勃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