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门前。 “在蓁苑?”灼灼从自己的沉思中清醒过来,看向明昊。 “嗯!”明昊点头,看了看她的脸色。 灼灼本就没有什么沉疴旧疾,虽然说第一次来葵水受前世的宫寒之症留下的心里阴影影响,但是喝过红糖姜茶过后也就无事了,脸色自然也就好转了。 灼灼又问,“爹娘不知道吧?” “他们应该刚才进门,宁王府的事情通知我这里,他们是不知道的。” 灼灼放了心,“那就好!” “下车吧!”明昊看妹妹小心的样子,有些好笑地提醒道。 兄妹二人下车过后直奔蓁苑,远远地在院中,灼灼就瞧见了在厅中等候的爹娘,还是记忆中那温柔慈爱的样子,即便十多年过去了,他们也不曾衰老太多,只是更有风韵了。 这就是她的爹爹和娘亲,让她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儿。 也许是血缘亲情,阔别多年也能亲近激动不已。 明昊也站在灼灼旁边,看着厅中的那两人。 苏落和杨子云似有所感,转头就看见了立在院中的子女。 苏落笑道,“立在那儿作甚?进来啊!” 灼灼直接一个熊扑,撞进苏落的怀中,眼泪无声就落下了。 若问她出京多年,什么时候最想念父母,那么一定是在地狱的时候。 在那个黑暗的蕴含着无尽凶险的山洞里,她几乎放弃了生的意志,以为自己会永远在那黑暗里沉睡消失。支撑她最后还用尽力气凝结灵力护体的就是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她本能忍受黑暗,如果她不曾见过阳光。 他们,就是她的阳光。 灼灼离开娘亲的怀抱,又扑进爹爹的怀中。 杨子云有些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失笑不已,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背。柔柔地道一声,“灼灼辛苦了!” 灼灼不说话,只是抱的紧紧的。也把眼泪全都蹭到了爹爹的衣袍上。 明昊心里吃味,妹妹霸占了娘亲,他跟父亲亲昵,结果她又霸占了父亲,还把鼻涕眼泪都蹭到了衣服上边。于是就拆妹妹的台。 “灼灼,父亲的衣服都被你给弄脏了。” 灼灼拉开自己的脸,看了一下,确实弄脏了爹爹的衣服,爹爹一向都是一丝不苟,整洁清爽,翩翩公子模样的。 她抬起自己湿漉漉的眼,有些抱歉地看着爹爹。 杨子云也佯装生气,“唉!” 灼灼破涕为笑,这就是她所期待的重逢的场景,圆满了。 “灼灼,父亲母亲回来还没有休息。”明昊在一边提醒。 “嗯!”灼灼对着哥哥点了点头。然后又用力地抱了一下父亲,然后走到母亲面前,使劲儿抱了一下母亲。 最后默不作声拉着哥哥就走了,顺手替爹娘关上了房门。 她一走,苏落就呼疼,“这孩子,也忒用劲了!” 杨子云弹了弹自己弄湿弄皱的那块衣服,笑道,“我这衣衫真可怜,早知道我该穿我不甚喜欢的那一件的!” “不能扔!”苏落道。 杨子云也没打算扔,笑道,“不扔!不扔!” 苏落笑,“快些休息吧,这孩子是念在你我舟车劳顿,不然可有的折腾!” 夫妻二人相视一眼,皆是无奈的笑意。 走出蓁苑,灼灼突然给了哥哥一个忒用劲儿的拥抱。 明昊如杨子云一样猝不及防被她抱了个满怀。 怀中人呢喃,“哥哥,你真好!” 明昊的心瞬间就化了,这是他的妹妹,从小他就立志守护的妹妹。 “走吧!”他揉了揉妹妹的头。 灼灼皱眉,抬起的手想了想又放下了。 她是要一把拍开哥哥在她头上作乱的手的。 灼灼突然想到什么,转头问他,“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姑娘?” “怎么问这个?”明昊不解,没回答她,往前走去。 灼灼小跑前去,笑道“说啊!” “不说!” 灼灼顿了下来,“宁怡喜欢你。” 灼灼说的很轻,但是明昊确实听见了。背影一顿,又继续往前走。 灼灼赶忙跟上,“不说就不说!”燕无双喜欢哥哥,哥哥是知道的。 “那你喜欢她吗?”灼灼私心里觉得哥哥应该不会喜欢燕无双那种大家闺秀的。 明昊依旧不说话,脚步不快不慢地走着。 灼灼又问,“那红芙呢!” 明昊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灼灼使劲儿眨了眨眼睛。 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话说红芙,燕来山这边,自从她离开之后,红芙也不再闭关了。 没有了那两人的无名阁,就像是一潭重归宁静的深水,整么也掀不起波澜来,无趣得很。 当初一起出任务的五个人,两个回了北齐,之七不见人影,轩辕煜协助大长老处理门中事物,不得闲暇,她除了练功,就是发呆。 她在无名阁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时间就是和那兄妹俩待在一起,虽然短暂,但是很怀念。只是她又不能无故离开无名阁。 这段时间,都六月中旬了,无名阁长老之间开始讨论少阁主的笄礼事宜了。各门中会派出代表前去观礼。 瑶碧峰之七经常不在门中,之一就代表瑶碧峰,落霞峰的代表是轩辕煜,映日坡的是红芙,而月隐峰的是明镜。不过这些都是内定的,还没有公之于众。 无名阁从没有如此阵仗对待一个弟子的成人礼,即便是明玉,也没有得到这番对待。 为了不给灼灼造成困扰,这次的行动,也是秘密任务,消息还没有告诉那几个当事人。 而这个行为也无疑是告诉他们——之晓就是无名阁的下一任阁主。 接到任务的几个人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在他们看来,之晓就应该是下一任阁主,她足够优秀,岂止出类拔萃,简直让他们生不出竞争嫉妒的心思。 这就好比普通人会嫉妒比自己优秀一点的普通人,却不会去嫉妒天才一样。 大家都很乐意地接了这个任务,开始去准备在笄礼上送上的贺礼,无名阁要送上的贺礼自然是准备齐全了的,他们只需要去准备自己的贺礼。 什么是幸运?幸运就是你所想,恰好天也知道,并且有心成全。 在红芙看来,灼灼的笄礼,就像是上天给的机会。 因为是秘密任务,所以灼灼也不知道阁中会派人前来。 灼灼看着眼前空空荡荡,想起自己竟然硬生生地吓跑了自己温润如玉的哥哥,也有些好笑。 她即将举办笄礼,哥哥也快二十五岁了,在这个时空里,像哥哥那般的年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还没有个心上人,她这个做妹妹的,着急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灼灼甩了甩脑袋,不对!也许哥哥是有心上人的,只是不说?灼灼想起自家哥哥注重礼数的模样,心底深以为然。 虽然说明昊表面上看起来像极了云华公子,他们的父亲杨子云。翩翩公子,温文尔雅,谦让守礼,芝兰玉树。但是绝对是一个腹黑的厉害角色,她当年在大比之日看哥哥对付红芙那一招,就看出来了。 红芙作为无名阁众多弟子的梦中女神,要容貌有容貌,要气质有气质,要才学有才学,要修为有修为,几乎完美,凡人都不忍亵渎的女神。但是她家的哥哥竟然在和女神比试的时候,将剑横在美人的玉颈上,瞎了一众看客的眼睛。 灼灼想到什么,有些忍俊不禁。可能红芙的眼那个时候也瞎了吧,才会看上她腹黑的哥哥。 灼灼回到樱花苑,房间里,墨芊坐在她的椅子上,正在翻看传入樱花苑的消息。 她学艺归来之后,她人在燕都,但是各种事物还得经过她的手,每天都有各种消息从四面八方向樱花苑汇聚而来。 丞相府的暗卫们对此也当做不知。哥哥给了她半块美玉,说是能支使府中的三千暗卫,她也就收下了。不过没什么用,只是让他们负责樱花苑的守卫。 墨芊回头看了看她,眸中有古怪的笑意,“有一个消息,很有意思,你听不听?” “听!”灼灼瘫在了床上,极尽伸展,今天一天可是累坏了她了,葵水初至,还腰酸背疼的。 墨芊又忍不住笑了两声,“燕无双在你走后将她的那张床来了个改头换面,床单,被套,枕套,甚至蚊帐都拿去换了,啧啧啧!” 墨芊回头看了看她,“你都不好奇为什么吗?” 灼灼答非所问,幽幽道“有些人真的是太闲了,干吃饭不做事。不去想着好好搜集消息,替我参考,反倒来消遣主子,你说,我养着那些人干什么?给自己找不痛快?” 墨芊干咳了两声,道,“我们的人有人看到,燕无双房中的丫鬟整理了屋子出来,里面有茶盏的碎片。” “她对你,真的是厌恶至极!”虽然墨芊尽量语气严肃,灼灼还是听出了幸灾乐祸的意味,但是她已经懒得跟她计较了。 灼灼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哥哥,她还想过,哥哥是不是喜欢燕无双。毕竟,在她讨厌燕无双之前,燕无双,确实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女子,也许哥哥对她动心了。 但是现在听到燕无双的消息,她如此厌恶于她,她觉得哥哥喜欢她都是委屈的。 灼灼有些奇怪,他们在路上分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整么就半天不见,她对她,就恨得要死要活的? 想到这,灼灼开口问,“发生了何事?” 她的语气认真,墨芊也不敢跟她开玩笑,忙说道,“宁王要填了那荷花池。” 灼灼愣怔了一下,然后低声咒骂了一声,“疯子!” 宁亲王可不就是一个疯子,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搁置在一边,不去亲昵,而对她一个陌生人和颜悦色。她不过是玩笑话,他还真的打算要填了宁王府那偌大的荷花池。 如今还正是荷花的花期。 况且,荷花在燕无双心中的地位,还不一般。 这算哪档子事儿?!她无辜躺枪,如果她不曾在宁王府布置自己的眼线,以后被燕无双算计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让人盯紧宁王府的动静。” “是!” 灼灼想了想,又道 “顺便让人放一只老鼠在燕无双的床上吧!要活的。” “扑哧!”“灼灼你是要笑死我!!”墨芊笑的见牙不见眼。 “快去传消息!”灼灼瞪了她一眼。 她这么做,一方面是要震慑燕无双,省的她一天光想着找她的麻烦去了;第二呢,也是想试探一下她,看她怎么处理有着叛主嫌疑的贴身丫鬟。 那天,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她美眸中的杀意,那是做不得假的。她手上没沾过血,不代表她一辈子手上都是干干净净的。 她根据燕无双的反应,也能知道该拿什么样的方法对付她了。 灼灼看着墨芊忙去了,开始思索起这枝叶交错其中的细枝末节来。 她安插在宁王府的人,不过是低等的奴仆,进不得郡主的院子,但是胜在她聪慧,根据一些东西查探一些事情,还是不碍事的。 燕无双即便要查,也查不到她的人头上来,不过是猜忌自己的心腹罢了。 燕都本就是她的家乡,她堂堂正正地使坏过,就能游刃有余地收拾自己留下的尾巴。燕无双注定要吃下这个哑巴亏了,最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要来烦她。 已经六月中旬的末梢了,即将进入下旬了,而她的生日,是在七月的中旬,也没有多少时日了。 她本来不甚重视这仪式,但看身边的人都在替她忙活,心底也不想有人来砸场子,坏了他们一番心血。 燕无双倒是不会在她的笄礼上面闹腾,毕竟这样宁王不会放过她。 只是怕燕无双这个人来烦她,尤其是怕波及到刚回京的爹娘。 她是想到丞相府来拜见她爹娘的,只是半路被哥哥截了胡。 只是,宁王府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如她猜测那般呢? 灼灼不好意思去问爹娘,只能暗中查访了。这种事情,也不需要多么兴师动众,她只需要一点事情可以佐证她的猜想就可以了。 毕竟,燕无双和宁王的一举一动让她不得不那么想。 “芊芊,明日我们出去一趟!”灼灼也不再多想了,提议道。 “好啊!”墨芊马上附和。 灼灼虽然去过很多的地方,带着墨芊四处跑,但是来燕都的次数很少很少,很多时候宁愿绕远路都会避开这个地方,燕都城内有人出来接洽相关的事宜,她们来到了这燕都城内,除了去满庭芳在北街逛了一下,还没有好好出去玩过。 第二日,天气晴,阳光明媚,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两人一向起得早,因为这天色,心情也愉悦,但是这好心情转瞬之间就被一个消息冲击得无影无踪了。 燕无双生病了。 灼灼可以想象京城里对燕无双各种赞许怜悯的声音,她多么伟大啊,亲自救人,送人就医,送人回府,还累得自己也病了。 她不遗余力地榨干她最后一丝可利用的价值。 如果她不去过问,不变态,京城里的人表面不说,背后也肯定说她不懂礼数,不宽宏大量之类的话,可是她过问,心里实在堵得慌。 灼灼脸色沉了又沉,黑得可怕,如果可以,她真想把燕无双拉去凤阁,让她试试那大瀑布的滋味儿,看她还能恶心她不! “让人去查二十几年前苏落,宁王,杨子云甚至还有其他人的事情。记住,不得惊动其他人,点到即可,最好详细。”灼灼吩咐墨芊。 墨芊开始磨墨,传命令去了。 马车又去往宁王府。 一个时辰后,灼灼来到了宁王府前,灼灼带着墨芊去了燕无双的住处。 燕无双躺在床上,面色是有些苍白,不像是作假。看上去也不过是风寒之症,这个时代,风寒虽说也算不得小病,但是对于权贵之家却是没有那么可怕,况且燕无双能够将她从湖底捞了起来,并且抱她走了那么远的路,正值伏暑,她怎会那么轻易得了风寒! 所以灼灼听闻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就是她在作妖了。 燕无双看着床边静静打量她的人,忍不住笑了,燕无双式的温柔笑意。 “你还是来了,多谢!” “不谢!”灼灼皮笑肉不笑。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确定他们在这里站着听合适?” 燕无双向屋子里的丫头示意,墨芊也出去了,房间里就她们两个人。 “你这样利用我,确定我不会对你怎样吗?”灼灼的眼神变得凌厉,直直地盯着她。 灼灼的指尖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根细细的银针,针尖闪烁着森冷的光。 灼灼将针尖比着,针尖靠近美人的玉颈,触及皮肉。 燕无双的眸光闪烁,心跳跳的厉害。她此刻,是真正的被吓住了。身体也僵硬得很。 灼灼像是没看到,整个人变得阴沉,她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想杀了燕无双。她能忍受一个人为了亲情而利用她,这不过是她的怜悯,如果一个人作死地还想利用她,她就真的动了杀机了。 灼灼看着有些惧意的燕无双,突然笑了,这笑在燕无双看来是如同魔女一样,她勾起嘴角,像是恶作剧之后向父母撒娇邀功的孩子。 “你说,如果我杀了你,那么任美人千般的心计也就无处施展,可就干干净净一了百了了!” 燕无双的瞳孔陡地变大,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也反抗不了! 灼灼笑,拿起银针在她眼前晃了一晃。 “你应该会点功夫吧!”顿了一下,银针在她之间翻转成花样,手指灵活的很。“难道你真的以为我这银针只是单纯的拿来吓唬你的吗?” 燕无双闭了闭眼,浑身都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