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离去过后,本来面如死灰,命中要害的石貅拂开旁人搀扶的手,径直站立起来,抹了嘴角的血,冷笑不已。 石府的侍卫和下人也都惊诧不已,那一个匕首雷霆之势而来直奔心口,但是石大人却没事。 “哼,不过一芥江湖宵小罢了!” 说完之后又若无其事地回房休息,石府重归安静。 进了门,石貅就身体一软,靠在了房门上,手按着心口,又是一抹血流出嘴角。并且,他的唇色开始发生变化。 “……” “蛇蝎女子!定要你好看!”石貅也是知道自己中了毒,半晌,才恨恨说道。 当天夜里,石貅召来府中的大夫看了过后,知道解不开毒,就以寻医的名义出了帛阳,带着一众护卫。 灼灼离开石府过后,就回到了客栈里头,折腾一宿,倒头就睡。 等她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就听到了石貅遇刺寻医的事情。赶忙一路追踪而去。 灼灼一路追过去,她马不停蹄,石貅也是马不停蹄。因为石貅提前走了一夜,等灼灼一路追到郢都的时候,已经无迹可寻了。 该死的,竟然在郢都断了线索! 因为凤阁在帛阳峖山,所以一听说帛阳有异动,她就赶忙赶了过来。本来是想替阁中除了挑衅之人,没想到却被对方给逃了。 还好她是暗中张罗,说出去真心感觉丢人。 而此时逃掉了追踪的石貅,正在郢都城内的大将军府内。 郢都铁家在郢都,是个超然的存在,铁家是军功世家,祖上,曾经为大周立下过汗马功劳。不仅在百姓中享有很高的声誉,并且也被皇家敬重,掌管三十万兵马权,煊赫京城。 现在的将军府大将军是铁毅,铁毅曾立下过累累军功,为人刚正,对皇家忠心耿耿。但年过花甲,在京城里养老,但依旧掌管兵马,大周朝廷并没有收回兵符,可见信任。 石貅这人,到了郢都过后,便用金蝉脱壳之计,十辆相同的马车往不同的方向在郢都城里干扰视线,自己率着近卫,伪装去往将军府。 “将军!”石貅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赶忙拱手施礼。 “石貅!” 两人一起进入书房,也屏退了周围的人。 “将军,我在帛阳受人刺杀,那凶徒功夫了得,我身中奇毒,那凶徒还一路追踪,顾来郢都求将军庇护!”石貅沉声跪地,言辞切切。 铁毅刚毅正直,听完有了自己的思量,但是先一把将石貅扶了起来。 “你且起来说话!” 石貅顺势起身,铁毅扫了他一眼,又问,“怎么回事?” 石貅赶忙把帛阳的情况告诉了他。 铁毅虽然武艺高强心性正直,却不代表他痴傻,便问,“你为何要去招惹无名阁?” 石貅又一把跪下,懊恼后悔,“怪我利欲熏心,招惹了这么个灾祸,还请将军救我!” 铁毅凝眉沉吟,片刻,“你既然是求财所致,那就散尽家财吧!无名阁应该会放过你。” “这…”石貅当然是舍不得,但是想起那刺杀,仅一人就敢入他府中,如果不是他有护心镜,并且让宠妾替他挡了刀,恐怕他早就见了阎王了。 原来,灼灼那日听见的什么破裂的声音,是石貅放在心口的护心镜。 石貅想了想,咬咬牙,就把自己的玉佩解了去,开口,“还请将军从中周旋。” 石貅就在将军府安顿了下来,铁毅接过玉佩就马上吩咐人去联络无名阁中的人了。 灼灼很快就收到了将军府的信息,才知道石貅竟然躲到了将军府。 但是,他愿意散尽家财向无名阁赔罪,灼灼也就没有理由再针对他了,收了玉佩,就吩咐下去,通知帛阳的产业开始接收石家的产业。 此刻明镜正在赶来郢都城的路上,但是一来就听到无名阁要接收石家的产业了,心里好奇但是只能留在帛阳处理转接的一应事宜。 灼灼代替无名阁中的人,处理与将军府的事情,用的是瑶碧峰之晓的名义,但是她吩咐下去,让所有人隐瞒了她的真实身份。只唤她小公子。 灼灼才知道远在帛阳的石貅,还是铁将军的下属,跟着将军曾经经历过战场的铁血,后来随铁毅回京,喜欢帛阳的富贵,所以南迁帛阳。 而石貅,在听闻事情处理过后,就带着近卫,光明正大地从郢都回了帛阳。 灼灼没空再管他了,她觉得郢都城内的水深得很,也很刺激。 郢都,芳洲楼。 无名阁中的人都听闻了之晓的大名,她来郢都,也以阁中贵客之礼对待,直接住在了芳洲楼的四楼地字房,本来是天字房的,但是她怕泄露了自己的消息,让阁中察觉到,所以就婉拒了掌柜的热情,张掌柜的也没有强求。 芳洲楼,是郢都数一数二的大酒楼,里面来往的多是一些富贵人,权贵勋贵之家,不乏皇家人,是个富贵地,一掷千金的地方。 酒饭,香茗,雅乐,香料,一应俱全,装潢奢华,却雅致有小意。 一楼是一般的富贵之家可消费的地方,二楼环境更好,为富商大贾,家财万贯之人消费的地方,三楼多是郢都的皇室宗亲,权贵之家进的地方,而四楼就四个房间,从没有打开过,这是留给阁中的贵客或者阁中的长老阁主。 而这些,就数一楼热闹,二楼三楼有意思。 灼灼坐在三楼,一个厢房里,懒洋洋的靠着窗,看着芳洲楼下人来人往。 灼灼没有关门,在对面,有一个少年,约十三十四岁的模样,一个人,端着茶盏,久久地发呆。 灼灼看着他,一时间也没有收回目光。 她见过明玉的如兰如玉,也见过之七的黑夜绽放般的美色,见过慕容明一的浓墨重彩的精致妖冶,见过燕翟的令人惊艳的容颜,见过轩辕煜的大气刚硬,唯独没有见过这种,他就只静静地坐在那里沉思,气息清冷,就令她心中莫名一动。 就像,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一如前世那个葬礼的夜晚,那个惊鸿一瞥的匆匆错过的人。 那人感觉到她的视线,眼眸一转,轻飘飘地看了过来。 灼灼坦然自若,对着他举了举杯。他又收回了目光。 灼灼想了想,提了一壶酒,走了过去。 “公子可有兴趣陪小女子饮上一杯?”灼灼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对着他扬了扬酒杯。 他只看了看他,依旧是谪仙的模样,高高在上,冷冷清清。 灼灼径直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后翻了个酒杯,又斟了一杯酒。她把酒杯推了过去,看着他。 “给,喝一杯吧!” 他一直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仍然不说话。 灼灼也不恼,依旧噙着一丝笑。“公子心内不虞,何不试试美酒醇香,兴许不虞之事能溶进这酒里,就不会梗在心中了呢?” 他终于开口,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我见公子生的煞是好看,顾来讨杯酒喝。”灼灼说的坦坦荡荡,眼睛闪闪生光。 他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一样,但是拿起了那酒杯,一饮而尽。 灼灼也一饮而尽。 她擦了擦嘴角,然后朗声说道,“多谢公子的消愁之酒,萍水相逢,后会有期!” 然后就离开了那个房间,也没有回对面的那个厢房。 灼灼痛快地走了,倒是让他有些意外,看着她提过来的一壶酒,还有两个空空的酒杯,凝眸不语。 灼灼去了一楼,她还是喜欢一楼的热闹。 那是李彦华,大周的太子李彦华。那个无双少年李彦华。 灼灼是认得他的,凤阁里有他的画像,是墨老画的。 墨老还对她说过,各国青年俊彦中,就数无双公子最为难画。他就像是与人息息相关的空气,可以有千百种形态,你永远无法画出他真正的样子。 但是,灼灼很喜欢凤阁里面那张画像,他眉目好像笼罩了一层薄雾,隐约着,生动着,神秘着。 灼灼一边想着,一边侧耳听那些食客的交谈。 彦华出现在芳洲,确实有借酒浇愁的意思,可是他只是一个人安静地沉思,也没有喝酒。 京城中的人都知道铁墨兰的上位,铁墨兰,就是现在大周的皇后。 铁墨兰是铁毅的女儿,将军府唯一的千金,原先是大周的淑妃。而彦华的生母,是大周丞相府南宫府上的千金南宫静姝。 灼灼不用想,后宫的事情向来复杂。传闻帝后情深,可是不过两年就另立新后,也是唏嘘不已。 在这个热闹的日子里,彦华却在芳洲楼。 耳边的声音吵吵嚷嚷的,“将军府真受皇家器重啊!” “当然,不说兵权,又出一后,难道还不能说明将军府的重量吗?” “听说太子也去观礼了…”这个声音微微压了下来。 灼灼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她早该想到彦华不会落人把柄。 但是他为什么不关厢房的门呢? “可惜了南宫皇后…”有人惋惜道。 但是马上就是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你不想活了,敢说皇家是非!” 那两人说话的声音还是很小的,即便是坐的相邻的人也不一定听得清楚。 灼灼没有再刻意去探听了,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酒入喉咙,火辣辣的,但是过后又感觉一阵畅快。 她莫名心疼那个干坐在房间里发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