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堡内最近新住进了许多人,只因为再过两日便是武林盛会了。除了各个门派的人,还有许多江湖上的奇人异士,人多便易出乱子,因此苍云堡上下这段时间皆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一丝懈怠。 白韵语端着一壶安神茶来到书房前,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响起沉闷沙哑的声音,声中透着些许的疲惫。 白韵语将托盘稳在右手上,左手轻轻一推,门便开了。她提起裙角,小心地跨过门栏,见到南宫风便温暖地笑着。她走上前去,将托盘中的茶壶与茶杯放下,又微微弯弯腰把托盘靠在书桌上,而后拿起茶壶,斟了一杯茶。 白韵语将茶杯递到南宫风面前:“我看你近日睡得不甚安稳,便寻了些上好的首乌藤泡了壶茶,你也别喝那些个提神茶了,喝多了,对身体总是不好的。” 南宫风接过茶杯,道了一声:“谢谢夫人!”这些日子事务繁忙,也确实没能睡个好觉,精力不如以前了。 白韵语听了南宫风的这声谢,心里颇有些落寞。人们都道她们相敬如宾,夫妻和睦,只是她却觉得夫妻之间不应这么有礼,该是随性才是,她嫁给南宫风几十年,如今儿子成人,孙子也有七岁了,她却一直觉得自己和南宫风之间有着一道跨不去的沟。 唉!也罢,能够嫁给他,自己还不满足吗?白韵语安慰着自己,自己比起铃儿,总归是幸运多的,铃儿至今孤单一人。自百里莫去后,她便常常找人出气,性子便越发怪癖,不愿见人,即便见着人,也是冷言冷语,堡内之人见她多是躲着。 “夫人有何心事?”南宫风的话语在白韵语耳旁响起,让她回过神来。 白韵语微微一笑,轻声道:“只是想着,今晚去炖个乌鸡给老爷补补身子!” “夫人费心了!”南宫风将茶碗放下,顿了顿,问道:“今日都未见着恒儿,他去了哪处?” “正在院中练武,他说要将你教给他的剑法练熟,到时候再练給你看!”南宫风最是喜爱这孙子,习武学文之事,皆是他亲自教的。只不过他虽疼爱恒儿,平日里还是对他颇为严厉! 南宫风的眼角不自觉地露出慈爱之色,满意地点了点头:“恒儿聪慧,领悟力高又勤奋,上次我生辰,他还送了一副字给我作为贺礼,我见那字落笔无半点犹豫,笔锋刚劲,便知他性子洒脱,心胸广阔,我看他长大后必成大器!只是他若要继承这苍云堡的基业,还是要有许多磨练!” “恒儿年纪还小,日后你可慢慢教他!” 南宫风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忽然收起,敛起了双眉,语气较方才变得低沉了些:“幸而恒儿不似他父亲,否则我苍云堡岂不是后继无人吗?” “萧儿也是极其勤奋的!”白韵语的心一沉,想要替儿子南宫萧说些好话,憋了半日,也只吐出这么一句话来。萧儿性子软弱,平日里话也少,便连她也觉得萧儿做事太过犹豫,南宫风对这个儿子不满已经很久了。本以为萧儿成家之后性子会有所改变,却还是如前。 南宫风没有说话,只是从鼻中哼出一口气,似是对白韵语的话不置可否。 白韵语有些无奈,心情虽因萧儿之事有些低落,但是脸上还是撑起一片笑容:“对了,刚刚我收到一个口信,是李子意托人带来的!他说过几日,便会带着静雅回苍云堡!” “嗯!”南宫风嘴上虽只随意应着,但是脸上已经掩饰不住的喜悦,他与李子意已经几十年未见了,静雅也是一直没有回来,静雅的龙凤胎听说也已成家,不知这次是否会一起回来,等他回来,他们定要好好聚聚。想到这,南宫风却叹了一口气,只可惜当时三人现只剩下两个,他们是再也不能与百里莫一起畅饮了!百里莫一事他也一直未敢告诉铃儿,这事本来就鲜少人知道,铃儿若知道百里莫早就不在人世…… 白韵语见南宫风本事笑意满满,却突然变了神情,不知有何心事,思量了一会,还是没有问出口来,只说了声便自己出去了! 苍云堡内忙活了两日,终于迎来了武林盛会,盛会之地在苍云堡东侧的教武场,这日天气甚好,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也已经坐上席位。 苍云堡的管事崔然在各个位置上都安排了茶水点心,也在各个位置上吩咐了堡内之人看守。这几日堡内戒备森严,今日亦然,他已经将各项事务都细细地检查了几遍,应是不会有差错了。只是堡内来了这么多人,最是容易出岔子,因此,他还是未能完全放心,一根神经总是绷着的,便又多安排了几个人手到处照看着,每过两人柱香便来将堡内的情况汇报于他。 南宫风已经在场内的上座坐好,白韵语作为苍云堡的主母,便坐在了南宫风的身侧,苍云堡少堡主南宫萧与他的夫人许罗羽坐在了左侧的位置,他们的儿子南宫恒便站在南宫风的身侧,作为一名孩童,他本是不会来这种场合的,但是南宫风却将他带在身侧,想让他多见识见识大场面。南宫风的右侧分别坐着罗衣派的掌门宋之虞与和剑派的掌门纳兰明正。 崔然走到南宫风身侧,俯下身去:“各大掌门皆已到齐,只余世外庄的庄主未到。” 南宫风挥了挥手:“罢了,这些年的武林盛会,他们也不曾来过!” 崔然躬了躬身,接着道:“是了,只是方才却有一胡须大汉前来,自言是世外庄的管事,乃名罗方,我看了他的令牌,确是世外庄的无误。” “他身侧可还有其他人!”这倒是出乎南宫风的预料,世外庄这几年在江湖上的地位迅速崛起,里面出了不少人才。每每江湖中有不平之事,便有人挺身而出,各个皆为高手,有人问起,那些个少侠便都言自己乃世外庄之人,奉庄主之命在江湖上锄强扶弱。只是他们却不愿提起世外庄处于何地,江湖上也无人知晓,更没有人见过这庄的庄主。每次武林盛会,苍云堡都寻法将拜帖送于所识的世外庄侠士手中,托为转给世外庄庄主,只是这世外庄的庄主却从未来过!今日他却派了人来,委实没让他想到! “还有一十六岁的少年,言其养子,也是世外庄之人!” 南宫风将左手放于桌上,食指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将他领于世外庄的位置上,多派些人手看着他!” “是!”崔然应道,眼睛瞟了瞟下面坐着的人群,便退身下去了。 南宫风看了看教场上的日晷,已是日禺,他站起身来,走到教场中间,内力微催,浑厚的嗓音便传至教场的每一个角落:“承蒙各大掌门赏脸,远道而来参与这次武林盛会,在下不胜感激!门面之话,在下也不多言了,本次武林盛会旨在切磋武艺,不伤和气,比武之人点到为止!有哪些英雄豪杰想要大显身手,皆可上来!”说完,南宫风便回到了座椅上。 鼓声响起,有许多人已经开始兴奋起来,待第三声鼓声落下,便有人飞身而起,落在校场中央。 “在下‘南山无影’封自游,不知哪位英雄愿与在下切磋!” 话音刚落,便有另一人上前,抱了拳:“‘追风’曹宿前来领教高招!” 百里念坐在树上,看着教场中央的两人,摇了摇头,心中想到:“唉!刚上场的都是些小喽喽,不好玩!”她一只手小心地抱着包好的点心,另一只手将背上的包袱正了正,斜着身子靠在了树干上,而后将手中的点心放在腿上打开!里面的是各式各样的点心,仔细瞧瞧,与各大掌门面前摆的点心竟是一模一样!百里念歪着头看了点心一会,这点心的样子做的是极好看的,比清苒婆婆做的还要好看些,只是不知道味道如何?百里念伸出手指,在点心上面画着圈圈,最后落在一块紫色的糕点上,捻起,送入口中。 果真,还是清苒婆婆做的糕点好吃一些! 台上已经打了好几个回合,百里念手中的糕点也吃得差不多了,她提了提兴致,继续看向教场中央!只是看着看着,百里念便有了些困意,于是她便换了个姿势,决定趴在树干上再睡一会! 教场上的比武依旧在进行着,现在已经是乌华门的弟子与和剑派的弟子在比拼着,乌华门的弟子关栋虚剑一发,趁着和剑派弟子范季不备,剑尖直取其面门。 南宫风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掌:“果真是少年英豪,乌华门的弟子是越发出众了!” 乌华门掌门听到宓休听到南宫风之言,心中不禁暗喜,自己的弟子在众多门派的徒弟中脱颖而出,他脸上甚是光彩,心中虽喜,面上却还是谦逊道:“不敢当,顽徒运气罢了!” 只是这教场上人心思各异,和剑派的徒弟方才败下阵来,纳兰明正脸上笑着,心中有些不安,自从前任掌门叶时匡被血梨刹所伤,和剑派便沉寂了好一段日子,地位一日不如一日,他辛辛苦苦才为和剑派在武林上夺得今日位置,恢复名誉,与罗衣派齐名,只屈居于苍云堡之下,难不成等自己卸任掌门之后,和剑派便又是要衰落不成?关栋虽是宓休的首席弟子,但上次见他武艺并不如今日精湛,他的武艺怎会提升如此之快?今日他无意中用的招数依他所知却不是乌华门的武艺,看来,这中间还有许多蹊跷! 宋之虞心中也已有了计较,方才她让自己的二徒弟墨蕴上去比武,却让大徒弟钟离燕在旁边仔细看着,乌华门这次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南宫风接着说道:“既是各门弟子已经切磋武艺,接下来,便由各位掌门互相探讨,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南宫风这番询问也只是场面话,众人自是同意。当下越离门掌门蓝直便站了出来,对宓休道:“蓝某愿讨教宓掌门高招!” 百里念揉了揉眼睛,从睡梦中醒来,身子一歪,差些从树上掉了下去,她赶忙稳住身子,又听见树下不远处传来叫好声,便赶紧向教场那处望去,教场上的人影飞快的移动着,百里念虽不认识他们,但看这身手,必然是两派的掌门相争了。百里念兴致勃勃地看了一会,却不禁“咦”了一声,她又仔细看了看,不错,那场上一人使得不就是横断青云剑吗? 原来此时场上之人已经换成了宋之虞和纳兰明正。 百里念觉得颇为诧异,她常常去谷中的书阁看书,书各种有一处书架上的书记载着各种各样的武功,听娘说那是姑姥姥留下的,这横断青云剑是谷内的武学,这场上之人怎会得知的?百里念想了想,心中暗自猜测到,难不成这就是清夕婆婆口中的宋之虞吗?她想着,又自顾点了点头,肯定是了,横断青云剑是姑姥姥创的,除了教给乔姑公,便再也没有传给其他人了,乔姑公说过,为了答谢宋之虞,他是教过她武学的,场上之人应是宋之虞没错了。只不过她看过乔姑公脸这套剑法,再看宋之虞,总觉得她练得逊色很多啊! 她接着看着,没过一会,便觉得有些无聊了,自己出谷之后一路走来,便听见路上的武林人士到处在谈论着武林盛会,本以为这里会有好玩的玩意,所以才深更半夜潜了进来。只是这里虽然热闹,高手也多,但看他们比武,还不如回去看乔姑公练剑呢!所以,她还是微微有些失望啊! 百里念本不愿再在树上呆着,但是现在底下人多,自己这样下去,免不了被发现,所以无奈,便只能继续在这坐着。场上之人已经分出了胜负,宋之虞一剑劈下,便将纳兰明正的剑打落了,纳兰明正心中虽有不甘,但还是抱拳道:“纳兰心服,横断青云剑果然厉害,领教宋掌门高招了!” 宋之虞将剑收好,笑道:“多有得罪!” 话未落音,便有一长须怪人飞身上前,身材魁梧却鼻凹唇凸,眼睛歪斜,上了校场中央,便打量起宋之虞,而后大笑:“皆说宋掌门年轻时候是个美人胚子,现在看来,也是风韵犹存啊!” 这人出口不逊,看样子来者不善,南宫风心下奇怪,便示意崔然过来,问道:“这是何人?” 崔然回到:“常山魅,近两年在江湖上颇有些名气,以前不曾参加过武林盛会,这是第一次!” 南宫风点了点头,这名号他是听过的,只是未曾有机会见面,传闻常山魅样貌极丑,果不其然,只是江湖上皆言常山魅虽貌丑,却是一身正气,侠义之心盈盈,怎今日却是这般姿态,南宫风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心中也生出几丝戒备。 宋之虞看着眼前之人,暗暗握紧手中之剑,她曾经与常山魅打过交道,知其为人,只是眼前之人虽样貌与常山魅一般,但断不是他。 “向宋掌门讨教!”常山魅突然收起笑容,向宋之虞攻去,幸而宋之虞早有防备,未让他得逞。只是这一交手,着实让宋之虞大吃一惊,常山魅出手招招狠毒,似是要取她性命一般,宋之虞接着招,心中诧异于对方的内功之高,教场上的人无不看的心惊胆战,也都暗自惊奇着这常山魅怎会变得如此厉害。 宋之虞接起招来开始变得吃力,当初乔南并未来得及将横断青云剑的剑法全部交给她,十五式的剑法她只来得及学了十式,不过这十式已经助她立足武林了。只是当初她也未曾学空灵掌,这剑法的威力在她这便大大减弱了。常山魅一掌袭来,掌力浑厚,她又来不及躲避,便只好生生地迎了上去,只是接了这一掌之后,宋之虞便是一阵气血翻涌,有血腥味逼上喉头。 众人见势不好,心下正着急,便听见从不远处的一颗树上传来喊声:“浑天气势冲,落雨扫微尘。一概平收进,下移轻幽痕。会展萧萧意,乾坤绕梁横。有意无意知,定盘洪气沉。” 宋之虞听见前四句的时候心中一惊,这四句分明是横断青云剑第十式的招式口诀,只是她未来得及细想,常山魅又已经重新攻了上来,宋之虞便只好按照听见的口诀,接住常山魅的招,常山魅自是不知道那诗句是什么含义,只是看宋之虞突而变得凌厉起来,他竟是有些招架不住了,便猜到了大概。 底下观战的众人也是惊奇不已,都已猜到了刚才那些话便是口诀,只是更让他们惊奇的是,刚才说出这些口诀的分明是一个孩童的声音,众人朝发出声音的树上望去,这一看,又是一惊!那里可不就坐着一个粉嫩的女娃吗?只是那女娃看样子也就六岁大左右,怎会知道这么精妙的剑法口诀?众人正自疑惑着,却见数枚暗器已经朝女娃飞去,那暗器幽光闪闪,分明是淬了剧毒的,竟是常山魅趁着空隙发出的,宋之虞被常山魅缠住,等腾出空隙想要打落暗器时,那暗器已经到了女孩跟前。南宫风也发现常山魅动作的,出手拿起桌上茶碗便向暗器打去,可是出手比他晚,暗器有太多,便只打落两枚,剩下的两枚便朝女娃去了。瞬时,众人也无心再观看教场之上的争斗,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树上的女娃。 那女娃坐在树枝上,见了暗器,却不见惊慌之色,待暗器快到眼前,竟是腰身一下躲过暗器,她上身向下倒去,脚也随之而下,似是要掉下来一番,那女娃用一只手抓住了树枝,腰身发力,一只脚往上勾,一个转身,便又稳稳当当地坐在了树枝上,还朝众人无畏地笑着。众人见着女娃虽小小年纪,身手却敏捷异常,胆子也不小,心中便都暗自思量起来。 百里念见众人都看着自己,知自己是藏不住了,她方才见宋之虞要不敌常山魅,想着她练得是谷内的剑法,又是乔姑公教的,再者,剑法是姑姥姥创的,她虽只学了个三四分,也终究是凭着这剑法扬名江湖,今日若在这输了,岂不是教人笑话了去,丢了谷内的脸吗?这剑法她虽没练,但口诀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因此,方才她才决定帮她一帮。 那边宋之虞已经制住了常山魅,宋之虞上前,仔细看了看他,便将手伸到他的脖颈之下,从他脸上撕去一张□□,竟是血月教青龙堂的堂主公羊宁。 “常山魅为人正义,你这般人也有脸来冒充他!”宋之虞唾道,看来常山魅已经遭到公羊宁的毒手了。 她这话刚说完,便又有三人从台下飞身而出,一人续足掌力向宋之虞发去,宋之虞躲开,另两人趁机将公羊宁从宋之虞剑下救出。 三人分别撕下面具,竟是血月教其他三堂的堂主! “我当武林盛会有个什么了不起,也不过如此!”玄武堂堂主扈绝笑道。 南宫风站起身来:“四位既然是来了,不如在堡内多留几日做做客吧!”他未曾想这次的武林盛会竟会出现这么多状况,乌华门的奇怪剑法,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神秘小女孩,魔教四大堂的堂主竟都到了,难不成,武林平静的日子到头了吗? “今日这武林盛会都这样无趣,看来你这堡内也不会有什么个有趣的地方!”扈绝笑着,四人相识而笑,便是要脱身而去。 “我苍云堡岂是由你说来,说走便说走的?”南宫风说着,身子脚步一移,迅速地朝着四人攻去,各大掌门也朝着四人攻去。 百里念坐在树上。瞪大眼睛看着,感情这打架才叫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