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小灰狗的名字定了下来。
不定下来也没有办法,后来的日子里,李哥只要见了它就一口一个“旺财”。就像小时候一个特别讨人厌的同学,他特别喜欢给班里其他人取外号,见别人鼻孔大,就叫人“大鼻子”,见别人脑袋大,就叫人“大脑壳”。有个女孩走路喜欢一步一蹦,他就叫人“野鹿”。一开始,大家都不认同他的外号,但是他锲而不舍地见人就叫他认定的外号。时间一久,那些外号就落地生根,别人也跟着叫了起来。时隔多年,现在小学同学一见面,喊出的不是对方的名字,而是当年那个同学给取的外号。
旺财来到我房间的那个夜里,迟如是没有给我鬼压床。我猜她是有了旺财忘了我。但是我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梦。
我梦见自己半夜醒来,周围一片漆黑。我觉得很闷,便双手撑床,要坐起来。可是人还没有坐起来,脑门就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我很纳闷。以前起床从来没有撞过脑门。我伸手朝前面摸去,居然摸到一块硬梆梆的东西。梦里的我感觉那是天花板。我怀疑天花板塌下来了。我又朝左右摸,居然也摸到硬梆梆的东西。这下我明白了,我被关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我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我用力地敲打那硬梆梆的东西,费力地喊“李哥!李哥!”
即使在梦里,我也不敢轻易喊迟如是的名字,担心隔壁的李哥听到了起疑心,更担心小优听到。小优还不知道我已经能跟迟如是沟通了。
敲打在硬梆梆的东西上后,我听到了沉闷的“咚咚咚”的声音。我心想,这应该不是墙壁,墙壁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声音,这应该是木板。
李哥并没有出来救我。
一阵“咚咚咚”的声音响起来,像是敲起了无数面牛皮鼓。
我停止了敲打,那“咚咚咚”的声音还在继续。接着,更多声音涌入我的耳朵。
“妈,快来救我!”
“老公,快来救我出去啊!”
“我好怕啊!”
“快放我出去!我有钱!你要多少我给多少!只要你放我出去!”
“姐姐,你在哪里?姐姐!”
“救命哪!救命哪!”
许多像我一样呼救的声音此起彼伏,虽然我听得不是特别清晰,但是感觉到每一个声音都比我叫得惨厉,每一个敲打的声音都不小于我。他们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都歇斯底里,都恐惧非常。
听到这些杂乱的声音,我反而安静了下来。
我从小就有一个自以为了不起的能力。我睡觉的时候如果做梦了,我能迅速知道自己是在梦里。当怪物追赶我的时候,当看到匪夷所思的场面时,我会记起刚才洗脸洗脚准备睡觉的情景。我甚至会很冷静地抬起手来放到嘴里咬一口,如果疼痛,就是真实的,如果不疼,就是做梦。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这种能力越来越弱。如果梦境稍微接近现实一些,我就不能分辨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但是如果梦境特别荒诞离奇,我还是能隐隐提醒自己这应该是梦。
脑门碰到的时候,我还没有觉察到这是梦境。当四周都是呼救声哀嚎声的时候,我就有几分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了。
可是我不能像小时候那样确定。我低头去咬自己的手,似乎感觉到疼,又似乎不怎么疼。这种验证方法都失效了。
我细心地听着周围的一切声音,希望从中听出一些异常来。
可是那些声音是如此的真实,就在我耳边萦绕。
我心想,莫非有人趁我不注意,把我关到一个隐秘的地方来了?这么一想,恐惧感又漫延上来。
我又伸出手,在四周敲了敲。
这时,我听到了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在一片呼救声中显得另类独特。
我立即警觉地问道:“谁?你是谁?为什么你不叫喊?”
“叫喊有什么用?本来他们都没有叫喊的,就是你一挣扎叫喊,他们就跟着叫喊起来了。哎,不过也不怪你,刚来的人都这样,叫一段时间就知道没有用了,就安静了。”那个声音仿佛隔着一道门。说话的人似乎非常疲倦,又似乎不屑。从声音里听,他是一个男人,应该已经是中年人了。
“刚来的人?”我心想糟糕了,看来我是真的被人囚禁起来了。
“有精力叫喊,还不如好好休精养锐。”那个人说道。从他淡淡的语气里,可以听出他是一个有修养的人。
“休精养锐?等待机会逃出去吗?”我问道。我担心如果我不在房间里了,迟如是和刚捡来的小灰狗怎么办。迟如是会不会找个新的人去附身?小灰狗是会回到原来的主人那里,还是跟着迟如是去新的人那里,亦或是变成可怜的流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