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街根本没有叫什么王昌贵的人,帝沧澜惊觉自己受了骗,即刻赶了回来,只是这里哪里还有什么铺主。 帝沧澜握紧手中的青岚,压抑自己的情绪,开始思索。 玉无瑕擅长易容之术,这人怕是不那么好找。 “小姐,老爷让您立刻回家。” 耳边传来一道低沉嘶哑的声音,身边站着的人一声粗布麻衣,凌乱的发丝挡住了左脸深深的刀疤。 来人的身量很高,一张脸生得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他跟在帝沧澜身后,好似顺行而走与帝沧澜并不熟识。 平常是皇帝陛下给帝沧澜的暗卫,普通,平凡,看着毫无特色的一个人。 “他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退下。” 平常低眸,很快隐藏在人群中。 丝竹管乐人声笑声混在一起,帝沧澜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的俯瞰回都,人群攒动的街道再也寻不到那抹白色的身影。 远处飞灯升空,下面系着的红丝带一如那人腰间的红绸逸然,近处烟火点点,有孩童手持血色红花摇铃远去,这般明晃晃的挑衅,公主殿下握紧手中长剑。 无尽漫长的黑暗中,一盏勾勒血色的明灯缓然升腾,待明灯散去露出一道白影。 月华临空,白衣飘然,他似踏空而立的鬼魅几乎与周围融为一体,一抬眸便是三千艳色无双。 “玉、无、瑕。”这几个字磨着牙说了出来,帝沧澜手中青岚扔出,随之人亦飞身而去。 青岚剑锋之利可斩万物,玉无瑕轻轻一个侧身,嘴角浮出清浅笑意,与此同时赶来的公主殿下握住剑柄反手就是一挥。 “本公主今日就要瞧瞧你玉面无暇的名头是不是欺世盗名。” 剑锋划过面具的银丝,眼见着面具脱落露出一丝白皙凝玉的肌肤,玉无瑕笑意更甚,眨眼之间,帝沧澜眼前只剩下一个漂浮在半空的面具,眸光一凝,转身挥剑,那人发丝交错着她的发丝,再是一个恍神已然是足间轻点站立在青岚剑上,他一手扶着面具,一手拿着一朵红色珠花。 珠花帝沧澜自然是认得的,那是她头上的东西。 玄玉石,珠花,两件东西了,帝沧澜旋剑差点削断玉无瑕腰间红绸,那磅礴的剑气并以此扩张将玉无瑕身后的孔明灯尽数划做两半。 “殿下,珠花在下收下了,后会有期。” 脸,在明灯中恍然,漫天明灯燃气火焰,在夜空下如同铺满的红霞,若不是头上失去的珠花提醒着帝沧澜,她不定得怀疑这只是她的一个错觉,因为他消失太快,无影无踪。 夜,还在继续,攒动的人群,华丽的歌声,他们交替缠绕着,帝沧澜踩着水边的八角亭飞下,一下来就看到一群人正围着一辆破旧的马车。 为首的一声宝蓝色的长袍,玉簪束发,生得颇为俊俏,只他眉目生恶,眼袋深重,走起路来脚步也有几分虚浮,多半纵情声色已久。 帝沧澜将青岚随手朝水面一扔走了过去。 水面平静,毫无声息。 路明是这东街的一霸,家中有点闲钱,盖因姐姐是镇南王府中一名诞有子嗣的姬妾,在这东街那是横行霸道已久。 他也聪明,从不在人前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惯会在背后使些小伎俩让人有苦说不出,这不,当街就将人姑娘给拦了下来。 适才那小娘子惊鸿一瞥,销魂无比。 行人都簇拥在了这里,马车更是寸步难行,那路明气焰嚣张的就要上车抢人,那坐在外间头戴斗笠的驾车车夫轻轻的一个抬眼,路明愣是后退了三步。 车夫穿着一件寻常的布衣,斗笠遮住了大半的脸,露出的唇有些干涩,下巴的弧度也很英朗,线条流畅的身躯上,那握着缰绳的手有力至极,帝沧澜猜想,若是刚才那人再行进一步定得被这车夫扭断了脖子。 显然,路明并没有意识到这种情况,他打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混迹在烟花赌场之中与朝中重臣之子皆有交往,等闲之人耐他不何。 路明理了理衣袍,目光不善的看向车夫,车夫亦朝他看来,四目相对,路明冷笑一声,“不急,咱有的是时间。” 有道是大路朝天开,谁能管的了,他就在这等着,等人群散了,那时候下手更别有一番滋味,这事儿路明也不是第一次干了,隔三差五就能将一清白姑娘要么逼得只能下嫁。 饶是大胤民风再是开放,也没有哪家愿意娶一个不清不楚的女人。 东城的市监很快赶了过来,拿着木棒喝退了一部分人挤进来,对着路明就是一个抱拳,“路爷,您这是作何?” 听人说路明带着人将叶四家马车堵在街上,他起初还不信,这路明此人贪花好色横行霸道不假,但没听说他什么时候有了短袖之癖啊? “纳凉,你管得着嘛你。”路明伸手掸了掸衣袍,一脸蔑视,“你一个小小的市监也配和爷说话。” 宰相门前五品官,更何况这人还是王爷的大舅子,东城市监急急拱手称是,又接着说道:“只这车中之人乃故人之后,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路爷您行个方便。” 皇城脚下就是芝麻大的官都是实打实的精明人,日新月异,人才辈出,一不小心就被拉下马进了监狱,上面的深不可测,下面的也不是什么白货。 路明一听东城市监的话笑了,指着那马车说道:“你要告诉我这小娘子是哪家的,今晚路爷我立马就回家。” 东城市监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奇怪,低着头表现出一副凝重的神情,叶四家这孩子打小是往女孩教养的,依稀记得生的也的确是好,可这性别那是实打实,当年给叶四媳妇接生的就是他媳妇,他媳妇说是男孩这定是做不了假。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路明这混货竟是个男女通吃的主儿。 路明见东城市监久久不语,急了,“不说也无妨,路爷我早晚……” ‘咻’ 一支羽箭三分之一没入地面,路明大骇,“那个龟孙子……” 头微抬,满目中是飞来的箭矢,人群中爆发出一声一声的尖叫,急急朝两边散去。 “保护小姐。”平常徒手接着飞来箭矢,无数道黑影在暗中穿动,帝沧澜走到平常身前,眼尾红的瑰丽,挥袖拦下一支箭矢直接朝暗色中扔了过去,箭矢速度极快,一转眼穿透两个人的身体。 很好,真的很好,公主殿下第一次出宫就按耐不住了。 突然,一支箭矢擦过马匹的眼,马一声嘶吼,抬起前蹄急速的奔跑,而原本坐在车上的车夫不见踪影。 前面是还未散尽的人群,马这么冲过去绝对是另一场灾难,帝沧澜身形一闪,直接跃上马车,抓起缰绳朝平常直接命令道:“一个不留。” 平常见前方人群,又想着这马癫狂奔去定然踩伤百姓,思及此,平常只能顺着马车奔跑的路径站在屋顶一路阻挡箭雨。 帝沧澜站在车上,左右不能控制马车走向,公主殿下哪里会驾驭车马,眼见着马车离人群越来越近,只得催动真气让马往桥上走。 这座桥只修建一半,癫狂的马无论帝沧澜如何用力总停不下来,眼见着马车离断处越来越近,帝沧澜转身抓起里边的人欲飞身出去。 里面的人双手缚绑在背后,背对着帝沧澜倒在车厢内,满头黑发似水墨晕染开来的曼陀罗花,无边旖旎。 怪不得一直都不出声,原是被绑架了。 帝沧澜提着那人飞出,迎面就是一支箭矢,帝沧澜身形一转,带着那人直接入了水。 水中黑暗,帝沧澜拖着人往一处水面小台躲去,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捧着那人的脸以口而渡。 暗色中看不清那人脸,只觉得他口中不断吐出的似是兰花香味,无端香艳,一个男人,带着香气,算什么回事儿,公主殿下被恶心坏了。 她能怎么办,先救人再说。 帝沧澜将人拖上小台,龙卫很快围了上来,在平常的带领下齐齐跪了下来,与此同时,宫中禁军连同公主仪仗一块赶了过来。 “殿下。”弯弯取来狐球给帝沧澜披上,退身跪在地上。 公主殿下伸手用力一擦嘴,又伸手握了那人脉搏。 脉搏虚弱,且旧疾在身,公主殿下凝眸朝那人看去,在此之前,公主殿下的内心是忐忑,生怕自己从此以后三天都不能吃饭,不过看在无辜被公主殿下牵连的份上,公主殿下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放过他的。 饶是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在目光投向那张脸的一刻,公主殿下眨了眼,生怕这一切只是一个错觉。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如岁月下最惊艳的一抹梦中幽昙花,似浮华中最艳美的一缕兰花香。 似仙似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