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祭远修并未缠着栩柔,夜夜很晚才回昭阳殿。 栩柔起初觉得纳闷,寻思着祭远修是不是在谋划着什么,可是见他这几日也并未召见大臣,只是整天将自己关在石渠殿内。 栩柔虽百思不得其解,却是让她得了些清净日子,心情也愉悦了许多。 这日用过午膳,栩柔被虞姬请去了苍生殿。 引路的宫女带着栩柔穿过苍生殿的大厅,而后入了一个院子,院内曲径通幽,小径直通往一间主屋。 宫女并未引栩柔进那主屋,而是将她引入主屋西侧的另一间屋子,这屋内珠帘轻纱,清雅别致,像是女子的闺阁。 此时虞姬正在屋内,被七八个宫女簇拥着。 仔细一看,这些宫女手中各自端着一件女子的罗绸长衫,从长衫的色泽到花纹,无不搭配得天衣无缝,别出心裁。再一看,长衫质地软柔,绣工精巧,每一件都是一等一的工艺。 “柔儿,你来啦!”察觉栩柔进来,虞姬欢喜地上前迎她。 “虞妃。”栩柔现在还不是正妃,按规矩还是对虞姬行了一礼。 说话间,屋外又进来一波宫女,手中各自端着一只锦盒,每只锦盒内都摆着一套饰品,有金有银,还有珍珠翡翠和珊瑚。 “柔儿,快过来看看,这些是为你添置的新衣新饰,你可喜欢?”虞姬引着栩柔一路看过。 “嗯。”栩柔知道这些都是虞姬精心准备的,她虽不穿女装,却也不能凉了虞姬的苦心,便勉强应道。 听到栩柔的回复,虞姬满是欣喜。 她的目光在这群衣衫间又寻了一圈,最后落在一件湖蓝色的纱裙长衫上。 虞姬示意宫女将这纱裙展开了放在床榻上。 纱裙展开,仪静而典雅。裙脚飞扬,伴着栩栩如生的绣蝴蝶和飞离的花瓣,好生俏丽。 虞姬双目闪亮,激动地说,“柔儿,你快穿上这件试试!” 栩柔并未细看这件长衫,只是略皱了皱眉,无奈回道,“我…不穿女装。” “为什么呀?” 虞姬面上不解。 栩柔沉默了一会,回道,“我…不适合穿女装。” “谁说不适合的!我却偏不信! 快!换上这件纱裙!” 虞姬说着,神情带着执拗,又有些许命令的口吻。 “这…”栩柔还想辩驳,虞姬却已经带着几个宫女上前替她解衣。 “虞妃…”栩柔还未说完,却见虞姬黛眉隐怒。 她最终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便由着她们为自己换了衣衫,梳了发髻,最后抹上了些妆容。 忙活了整整一个时辰之后,这些宫女们才肯放过她。 此时栩柔坐在梳妆台前,略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竟愣住了。 镜中的女子粉雕玉琢,秀丽绝俗,全不是她平时见到的自己。 “我就说嘛!谁说你不适合穿女装的?真是瞎了他的狗眼!你看看!这眉目生娇,芳泽百媚!真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虞姬激动地拉起栩柔转了几圈,满是欢喜,最终她的目光落在栩柔的鞋上,她黛眉紧蹙,忙转向宫女又说,“快去将配这纱裙的绣鞋取来!” “喏!” 宫女应后不久便快步取来一双绣鞋,这鞋面也是配着蝴蝶和花瓣,巧夺天工,精巧之极。 “快些给她换上!” 虞姬说话间,两个宫女齐齐上前为栩柔了脱了鞋子,又换上新鞋。 此时栩柔立在人群中,她墨发柔顺,结成悬髻而又垂下,髻间绕着一段翡翠珍珠,并不奢华,却是清雅!今日这身湖蓝色的女衫将她本就绝美的容颜衬得更为醉人。 “真好看!”虞姬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满是欣喜和激动,忽然她像想起什么,连忙又说,“快!快让修儿也看看!” “别!” 栩柔立刻喝住,或是刚才语气太强烈,只见现在虞姬顿时被震住了,栩柔赶紧尴尬笑了笑,“还是别了…” “为什么呀?” 虞姬满面不解。 “我先去换回我的衣服。”栩柔说着忙要解开衣襟。 “不许脱!这就是你的衣服!” 虞姬急忙制住她。 紧接着虞姬向身后的宫女们使了个眼色,而后众人齐齐簇拥过来,围住栩柔。 栩柔还未搞清状况,便被虞姬和这些宫女们簇拥出了屋子,紧接着又被轻柔地推了出去。 她踉跄了几步,却撞入一人怀中,吃惊地抬头一看,却见是一双金银凤目,此时这双凤目见到她也是吃了一惊。 “你…”祭远修愣愣地看着她。 栩柔立刻回转过身去,怒道,“我去把衣服换回来!” “不要!” 祭远修立刻拉住她手臂,然后跑到栩柔面前,温婉笑道,“柔儿今天很好看!” 栩柔见他神情严肃,全不是平时的戏虐模样,不禁面上犯过一丝红晕,娇羞地低下了头。 却在此时她看到自己手臂的袖子上多了一小处血迹,好像刚才还没有的,正在疑惑时她看到祭远修右手指尖有些殷红。 “你手指怎么了?”栩柔说着要抓起他的手。 “没什么…”祭远修将手迅速放到身后。 栩柔疑惑地看着他。 “柔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祭远修说话间拉起栩柔的手便出了苍生殿,此时律风牵着一匹马候在殿外。 栩柔今日穿着女装不便骑马,祭远修将她侧坐在马前,自己坐在身后,而后快马疾驰,出了祭宫,来到一处郊外。 他们最终停在一段山路前,这山路崎岖,通往高处。 待马停稳后,祭远修小心翼翼地将栩柔接下。 “柔儿,我们走!”祭远修扔下马,拉着栩柔一路上山。 “我们去哪里?”栩柔疑惑地问他。 祭远修并不急着回她,只是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栩柔跟着他行了一会,忽然停下,她看了看脚上那双精巧的绣鞋,此时已经变成了泥鞋,裙脚也沾上了污泥,她满是不舍地说,“应该换了衣服再出来的。” “我来背你!”祭远修说着在她面前蹲下。 “谁要你背!”栩柔不屑地绕过了他,顾自继续往山上走。 祭远修微微一笑,而后起身赶上,紧紧拉起栩柔的手说,“爱妃,这山路崎岖,你得拉着我点!” 栩柔瞪了他一眼,说,“那你没事来这山上干什么!” 说话间,他们绕过一段繁密的树丛,丛林退去后,栩柔感觉面前拂过一阵暖风,暖风卷来花草的清香。 此时栩柔看到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区域,竞相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好生艳丽!仿佛是步入了一处人间仙境。 “这北祭不是入秋了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花?”栩柔满是不解。 “喜欢吗?”祭远修微微笑道。 栩柔不是特别喜欢花啊草的,只是这里景色实在好看,她略点了点头,目中满是欣喜。 “为什么这里比外面暖和?”栩柔问着,心想这繁花盛开,也许是因为由暖风护着。她漫步在花丛中,说话间,忽然被不远处一团金色的花簇吸引。 “不要过去!” 祭远修正准备从花丛挑出一朵花来送给栩柔,不想一回身,发现栩柔正向着那团金色花簇跑去,紧接着见她脚下一空,跌落下去,他见势立刻飞奔过去! 原来是那花簇生在悬崖边上,只是周围枝叶繁茂,栩柔并未看清。 祭远修迅速赶上,拉住了栩柔的手,但是这片泥土太过松软,受不住力道,便相继坍塌下去。 祭远修左手拽住一簇藤蔓,右手紧紧拉住栩柔。这藤蔓盘根交错而成,还能承得些分量。此时他俩被无奈地悬在半空中。 “你是傻子吗!叫你不要过去,还一个劲往前冲!”祭远修不悦道。 “你早知道这里危险,就不能早点告诉我吗!”栩柔也很不爽,她看了看脚下,这悬崖底下倒不深,下面是片水域,只是这水面滚滚翻腾着,又升来一阵阵沸腾过后的水汽。 此时栩柔才恍然明白,这里之所以比外面暖和的原因了,但是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她知道,要是现在掉下去,那就是白肉下锅… 祭远修拽着一簇藤蔓,他不敢再借力,只怕藤蔓支撑不住,却在这时听得‘咔嚓’一声,一根最细的藤蔓骤然断裂。 “祭远修!你放开我吧!”栩柔知道是自己的错,再这样下去怕是两人都要没命了。 “爱妃,你是不舍得我陪你一起死吗?”祭远修虽是满头大汗,却还是不放过打趣她。 “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正经一些吗!”栩柔厉声喝道,“你将我放了,说不定你还能上去!” “好!爱妃,你若叫我一声‘好夫君’,我便放了你!”祭远修微微一笑,回道。 “你!” 栩柔顿时生怒,心想好心要救他,他不但不领情,还百般戏弄自己,便怒喝,“你要和我一起死我不拦你!你自己可别后悔!” “和爱妃在一起,怎么会后悔呢!” 祭远修说着嘴角上扬,凤目一眯。紧接着他放开了左手的藤蔓,双手拉住栩柔,将她拽入怀中。 “你!”栩柔大惊时已被祭远修搂入怀内,而后两人直直坠入那翻滚的水域中。 与水面猛烈地冲撞后,栩柔被一股暖流吞没,她有些吃惊,这水竟不是她原想的滚烫无比,却是温暖无比! 紧接着栩柔感觉呼吸困难,她不善水性,身体正在被水流挤向深处。 却在这时,有人游到她身边,是祭远修! 他抓住她,将她的身体慢慢往上托起,未过多久,他带着栩柔浮出水面。 栩柔此时大呼一口气,看着眼前,祭远修正笑着看她。 “祭远修!”虽险象环生,但是栩柔看到他这副满是得意的模样,实在恼火,“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下面是潭温暖的泉水!” “是啊。”祭远修一面笑道,一面带着栩柔往岸边游去。 栩柔上了岸,心中盛怒难消,他见祭远修正在拧脱下的外衫,便迅捷冲过去要和他大打一架才能解气。 祭远修见栩柔来势汹汹,并未吃惊,只是一边拧着衣服,一边轻巧避开。 栩柔越是打不到他越是十分生气,转而出招更快,又将所有力道都集中在右手,直击向祭远修。 “别动!”此时祭远修擒住她右手,将她拉到身前,“你后面有蛇!”祭远修说着神情严肃,栩柔微微看了一眼身后,果然有一条不小的蟒蛇,它嘶嘶吐着红舌,一动不动盯着栩柔,像是在等待捕获猎物的机会。 这蟒蛇比一般的蟒蛇都要大,又离他们极近,他们各自手上都没有武器,顿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北祭的蟒蛇,剧毒无比。”祭远修在栩柔耳边轻声说道。 “怎么办?”栩柔此时正背对着蟒蛇,什么都做不了。 祭远修寻思了一会回道,“我有个办法!” “什么?” 栩柔忙问。 “你先抱住我!” “为什么?”栩柔满是疑惑。 “你只管做就是!”祭远修面上神情严肃。 “哦!”栩柔不明所以,却只能听着祭远修的吩咐,缓缓搂住他。 “再慢慢靠近一些。”祭远修又说。 “嗯。”栩柔说着又缓缓挪了一步,紧紧搂住他后背,见祭远修半天再没别的吩咐,她不禁好奇地问,“你的计划是什么?” 祭远修此时嘴角上扬,略微笑道,“你看啊,那蛇只有一条,所以啊,我们要做些亲昵的动作,羡慕死它!” 栩柔此时发现自己如此主动地死死搂住祭远修,顿时一股热血涌上脑门,不知道是羞!还是怒! “祭!远!修!” 正在栩柔大喝时,那蟒蛇骤然腾出,直蹿向栩柔,祭远修立刻撑开自己刚拧到一半的长衫,挡在前面,裹住蛇头,转而擒住蛇尾,又将它迅捷掷向地面,只见那蛇一下便被掷晕过去,再无动静。 “爱妃,要吃蛇吗?”祭远修此时回转过身来,灿烂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