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一到家,便去了舒沐礼的书房,将何清文与含烟之事告知舒沐礼知晓,气得一向脾气温和的舒沐礼当场摔了茶杯。 自己千疼万宠的女儿,竟被人如此对待,舒沐礼如何能受得了?这门亲事可不是舒家上赶着要定下来的,而是何母生命垂危时,求了舒父舒母才定下的,舒沐礼记得两人定亲后何清文还说过此生绝无二色之言。 不想竟全是随便说说。 如今不过是个状元,还未爬到高位,就暴露了本性,舒沐礼如何能忍?还未成亲就做出这种事,这不是将舒家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吗? “老爷,当时围观的人群里,有人言之凿凿说礼部严尚书有意招他为婿。”老李十分看不上何清文的所作所为,连敬称都不用了。 舒家才上京不久,此事舒沐礼还真是未曾听说过,此时听老李一说,心中有了计较,便吩咐他叫人去好好打听此事。 老李走后,舒沐礼一人去了女儿的住处。 舒家一直生活在云州,并不是京城人。舒沐礼此番携家眷入京,一是给女儿备嫁,二是给儿子治病。 其子舒鹤廷本是云州才子,声名赫赫,却在入京参加春闱前发生意外,断了一条腿,未能成行。何清文成了状元,舒沐礼又听闻神医孙成望就在京城,这才举家来了京城。 却不想半路生了这样一桩事。 他们如今住在杏花胡同,虽是自家产业,可宅子却不大,舒沐礼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到了舒灵的住处。 舒灵暗中听着动静,知道有人来了,立时装出一副难过的模样来。 女儿黛眉桃腮,风姿日盛,平日里端庄贤淑,何曾有过一丝烦愁,舒沐礼见了舒灵伤心的模样,先就心疼起来,在心里将何清文骂了一顿。 妻子心思重,儿子有伤在身,舒沐礼决定先问问女儿的意思,毕竟退婚最受伤的始终是女儿家。 “爹爹,其实李叔说的话,并不是全部真相。我在那条街上被人敲晕了,醒来时见到了何哥哥,不,是那个伪君子,他,他欲对我不轨,还给我下了药,我身上很热,软绵绵的没力气,他说的那些话,女儿实在难以启齿。”舒灵说到此处好似实在忍不住泪水,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 舒沐礼听得青筋暴跳,可是却不能对女儿发脾气,他咬着牙问出来,“告诉爹,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舒灵拼命的摇头,身上一直哆嗦着,“旁边有一根棍子,我使尽全身力气把他打晕了,我在他身上翻到了解药,好不容易从那里跑出来,可是我找不到含烟,这才去拜托李叔的。除了爹爹,我不敢把此事告诉别人。” 真是心好累,舒灵为了保护原主的名声,不能把渣男的龌龊心思公之于众,她觉得真是便宜了那个白眼狼。 “灵儿做得对。”舒沐礼安慰了女儿一句,便听她继续说道:“我在那里听说严尚书要招他为婿,爹,你说他是不是不想与我成亲了,那为何不明说呢?” 把要说的话说完,舒灵便继续哭起来。她觉得自己都要累死了,一穿过来就进入一级战斗状态,这演戏的活儿还真是不太好干。 其实舒灵知道,她若是想退婚,直接说出来就行了,舒父肯定会答应她,她没有必要说这些话,毕竟多说多错。她编的这些话漏洞百出,很难逃过真正用心思考之人,可她不能不说。 何清文一直以来给舒家人的印象都十分好,她必须将这个口子撕开来给舒家人看才行,若不然即便退婚了,他们对何清文的防范不够,也可能会出事。 左右那些事真真假假,舒父未必会去较真。原主毕竟是他的女儿,大抵是会无条件信任的。 舒灵想的没错,舒沐礼完全相信自己的女儿,何况他此时正在震怒当中,哪会去想其中细节,倒是舒灵最后的话,让他听出了何清文的险恶用心。 未婚前被毁了身子,若是何清文不愿意,舒灵便不能正正经经嫁给他。 真是好恶毒的心思。 “灵儿放心,此事爹会为你做主。”舒沐礼费了半天的时间才平息怒气,站起身准备离开,舒灵此时才抬头,委委屈屈道:“爹,我不要嫁给他了。” 舒沐礼一双大手抚上女儿发丝,温声说道:“不嫁不嫁,爹日后给你挑个比他好千万倍的。” 终于扮演完了伤心的原主,舒沐礼一走,舒灵便一头栽到了床上。贴身伺候原主的丫鬟只有两个,一个如今与何清文在一处,另一个,腹泻不止正在跑茅房,根本到不了她近前。 这个含烟也算比较狠了,朝夕相处的小姐妹,竟然下了那么重的泻药。 此时心狠的含烟,刚被何清文甩了巴掌。 “公子,我没有害你。”含烟是真仰慕何清文,此时还在辩解,想叫何清文不要误会她。 何清文始终想不起事情完整的经过,明明他脑海中浮现的还是那样一张芙蓉面,为何清醒之后便成了眼前这个卑贱的丫鬟? 除了是这丫鬟害他,还能有什么解释? “今日之事,你若是敢露出半个字,我要了你的命。”何清文此时手无缚鸡之力,又是在衙门门口,自是不敢对含烟做什么的,可是出口吓唬人的事,还是能做的。 含烟身上还裹着那件破衣服,脸上的黑灰被眼泪冲刷出一道一道的,黑白交错,平日也算个清秀佳人,可此时看起来,不比街边的乞儿好上多少。 何清文一想到自己要了这样一个女子,真是倒尽了胃口。 “公子,奴婢如今是公子的人了,姑娘身边已回不去了,求公子垂怜。”含烟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何清文一脚踢过去将人踹到墙角,“滚,别叫我再看见你,如此丢脸你还有脸活下去?” 好巧不巧,原本没有人的地方,忽然走过几个人,将这一切看了个正着,他们正巧认识何清文,见他如此狼狈,表面上去关切,事后自然要去打听。 可以想象,过不了两日,状元郎的香艳故事就要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了。 何清文愤愤离开,脑子里没想如何去解决这些棘手的问题,反而全是舒灵的影子,今日没能得到舒灵,让他十分遗憾。心中郁郁,何清文没有看脚下的路,忽然踩到一块狗屎,险些滑倒。 又惹来路人几声嘲笑。 —————————— 原本何清文入京之后一直住在舒家的宅子里,后来被严尚书的女儿看中,他就搬出了舒宅。舒沐礼原还疑惑他为何住的好好的要搬出去,如今算是明白了。 怪他一直对此人深信不疑,丝毫未曾想到,对方竟是如此品行。 舒沐礼如今不想别的,只想赶紧帮女儿退亲。在很多人心中,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睡个丫鬟也不过是平添一桩风流韵事,可舒沐礼却接受不了这样的女婿,特别是女儿已经言明不要嫁了,他自是要赶紧去退亲。 至于何清文想要玷污舒灵之事,舒沐礼虽不能说出去,却不能就此放过。 何清文如今还住在客栈里,他一身狼狈回到客栈时,舒沐礼已经等在那里了,手里还拿着何清文的庚帖。 舒沐礼速度如此之快,实在出乎何清文的预料,他刚想开口为自己辩解几句,舒沐礼却打断了他,“你做了什么,你我心知肚明,你勿需多说。我看着你长大,供你读书、教你做人,结果却让你险些害了我的女儿,我对不起灵儿。我没把你教好,我对不起你爹。” 想起挚友,舒沐礼深深叹了一口气,便是对不起挚友,他也不能允许何清文如此欺侮自己的女儿。 “伯父……”何清文刚开口叫了舒沐礼一句,他便摆摆手,“你但凡尊重我丝毫,也不会做出今日之事,想想你们当日定亲后,你与我承诺过什么。” 何清文根本记不住自己曾经说过多少违心之言,可是舒沐礼此时所提他是知道的,他正想着如何接话,便又听到舒沐礼开口。 “你放心,这里是京城,无人知晓两家旧事,也不会有人说你忘恩负义。我是灵儿的父亲,我不能看着她伤心难过,既你做不成她的良人,这婚事便作罢吧!不管何时,行事需光明磊落,如此鬼鬼祟祟,难不成以为我们舒家会因为你中了个状元而赖上你?”舒沐礼讥讽的扯了扯嘴角,说话如此不客气,已是他平生少见了。 “既然伯父心意已决,清文恭敬不如从命。”何清文听舒沐礼口气不善,觉得自尊受到了非常严重的侮辱,他面色不善,到桌案上拿起舒灵的庚帖递了过去,收回了自己的庚帖,还要说上两句话,舒沐礼已拂袖离去。 女儿的庚帖随意放在桌案上,可见何清文早有退亲之心,随时准备还回庚帖,舒沐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没有伸拳头揍何清文,已经是他涵养好了。 何清文看向舒父的背影,眸子暗沉似水,心中不住冒坏水,他在心里盘算着,与严家千金成亲后,一定叫舒家跪着把舒灵送上门来给他做妾。 即便不伸手揍人,可一桩桩事加起来,舒沐礼也不想就这么放过何清文,于是从客栈离开之后,他去拜访了当年的恩师。 第二日,满京城大街小巷上,流传的都是新科状元郎的香艳故事。 除了在废宅里睡未婚妻小丫鬟,光着身子被五城兵马司请走一事,又多了一桩,乃是傍晚时分与礼部严尚书的千金在书画斋幽会一事。 传闻中的状元郎,将严家千金带到书画斋后院,不一时便传出严家千金的嘤咛娇喘,声声娇啼让人不能不说状元郎功夫了得,难怪能得到尚书千金的另眼相待。 这之后的传言,就偏离香艳了,全部都是何清文如何得舒家恩惠,如何忘恩负义,如何勾搭权贵,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不过一日间,很多人都知道了何清文的丑恶嘴脸。有曾经在那废宅外看过热闹的,想起当日舒灵囡囡自语时说的话,便联想出了何清文暗中逼迫舒家主动退婚,就为了攀附权贵。 真真是让人听了遍体生寒,直叹舒沐礼费心养了一个白眼狼。 所有的传闻都如同计划好了一般,环环相扣,直接将何清文以往的形象给颠覆了。 男人风流总是能得到很多人的宽容,可若是忘恩负义,那可就要遭人唾弃了。 舒宅人虽少,可也总有出去采买的下人,在外头听到何清文的事,回来之后难免会八卦一番,舒灵能听到也不奇怪。 可让舒灵奇怪的是,这些事是如何传出去的?要知道舒家在京城并没有这样的能力,可以让言论一边倒的站在舒家一边,把何清文骂的狗血淋头。 人在书房中的舒沐礼同样很困惑,他的确是找过恩师,可他们也没有商量过此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