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东宫。
入夜的储君居所,少了几分白日里的大气恢宏,多了几分皇室深宫的神秘危险。
红墙黄瓦,白玉铺地。笼罩在黑夜下的宫殿,显得有几分不真切。
上好的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金龙腾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嵌在朱红色的墙板里。
朱红色的宫墙将这座深沉精致的宫殿包裹在其中,一层套着一层,在黑夜里潜伏着重重危机。
夹道上往来的宫人并不多,鲜有的几个都是弓着身子,默无声息地快步走过。
一座巨大的宫殿,却难寻一处热闹地。
殿内点着烛火,照得林承珞的脸色晦暗不明。
他低头翻阅手里的折子,一双锋利的眼睛仔细地扫过每一个字,浓眉时而微蹙,时而轻挑,神情却无多大变化,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门口传来声响,脚步声越靠越近,他却不为所动,继续看着手里的折子。
待那人走近,来到他面前跪下后,他才缓缓地将折子放下。
“参见殿下。”辛洛跪在大殿中央,恭敬地行礼。
“起来吧。”林承珞端起书桌上的茶杯,移至嘴边,启唇微抿。
茶水有些凉了,但他全然不在意,面无表情地喝下了。
林承珞略向后靠,双手放在座椅两旁的扶手上,静静地听辛洛汇报情况。
“殿下,派出去的暗卫回禀,豫王殿下,确实失去了以往的记忆。属下遣人去太医院打听,据替豫王会诊的太医所说,这记忆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
林承珞手指轻轻敲着扶手,另一只手摩挲着下巴,眼里一片漆黑,仿佛一个深邃的漩涡,看不到底。
“恢复不了也好,免得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猜忌。”
他直起身子,抬手拿起尚书省呈上来的折子,把它随手丢到了一旁,转而拾起中书省的折子。
“父皇那边是什么意思?”
“今早顾太傅进宫,与陛下商讨豫王一事。决定先让豫王熟悉事务之后,再将尚书省交还给他。”
“嗯。这尚书省本就不是孤的,还回去之后倒省事。贤王那边什么情况?”
他拿起毛笔,轻点砚台蘸墨,垂眸在纸上书写。
纸上的小楷丰腴雄浑,端正四方,未干的墨迹在晕染开来,形成一种淡淡的美感。
“贤王府那边还没什么动静,但是暗线传来消息说自豫王回来,贤王便阴晴不定,如今已经有好几个婢女无端失踪了。”
林承珞执笔的手未顿,悬在半空。他看着自己写的字,轻笑出声,语气中带了一丝不屑:“无端失踪?怕是连尸骨都找不着了。他行事还是如此极端,暴虐无道。”
辛洛看着眼前的太子,他没有过多的表情,明明没在看你,却无形地形成一种压迫。
坊间皆传,太子不过双十出头,行事稳重,老成持重,朝中的重臣提到太子,都是一片称赞。
他虽没有豫王少年般的意气风发,也没有贤王儒雅随和的风流倜傥,却是皇帝最看中的儿子。
跟着太子那么多年,辛洛知道,虽然太子与豫王手足相亲,却不免有几分忌惮,只因豫王是皇后唯一的嫡子。
即使豫王并无登大宝之意,也不会得到太子全然的信任。
这么些年,太子总是看着豫王和贤王蚌鹤相争,他不是渔翁,也不屑做那捡便宜的渔翁。
他二人这般互相牵制,才是太子愿意看到的。
祸水东引,火烧不到他这儿,他才有掌控全局的机会。
辛洛微一思索,试探性地问道:“那可要派人盯着豫王府,若贤王上门找麻烦,好通知殿下。”
虽有忌惮,但殿下对豫王,终究是不一样的。
林承珞放下毛笔,有些不适地按压着自己的额头。
“吩咐下去吧。”
“是。殿下,还有件事……”
殿外传来动静,辛洛立马止了话头。
守门的小太监从门外进来,躬身道:“殿下,辛良娣求见。”
“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