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有砍头的行当起,哪朝哪代,也没有咱们断魂匠这么红过。你们算是赶上了!”
郑无忌睁开眼,怀中一口钢刀。
这是一座漆黑的地下石屋,他赤脚站在阴暗潮湿的青石板上,处于一群赤身壮汉中间,火把昏黄摇晃的光照得人面孔阴暗不定。
领头的是一个魁梧老汉,年过半百,须发皆白,却身高八尺,浑身肌肉虬结,散发出一股丝毫不弱于年轻人的精悍气,不怒自威,环视众人沉喝。
石屋封闭燥热,魁梧老汉怀中抱着一把黑金色的钢刀,透空渗出侵骨的寒意,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而壮汉们一个个光着膀子,膀大腰圆,空气中都充斥着浓浓的荷尔蒙气味。
这是哪里?
我不是殉职了吗?
郑无忌摸着胸口,心脏地跳动如此有力,咚咚有声。
“原来是穿越了!”他顿时恍然,一段段零散有序的记忆画面在眼前划过。
江山动荡,处处白骨…兵灾人祸,天灾地难…难民乞讨,入了刑场……
当下是大夏朝,五百三十二年,年号天兴。
国虽未亡,却早已是乱世的末日景象,处处杀戮,传说中更有鬼怪横行,人间地狱。
郑无忌现在是大夏北方边陲重镇阳城刑天寺的一名候补断魂匠,专职杀头断魂,俗称刽子手。
其实民间无知,不知刽子手与断魂匠根本是两码事。
简而言之。
刽子手杀人头,断魂匠断鬼魂。
只知杀头,不懂断魂的才是刽子手。
这是何故?
只因这个世界怪异频出,世人皆信人死有灵,若是含冤而死,必然尸变。
为了以防诈尸,大牢囚犯甚至是普通人家,死后都要在断魂匠刀口下补上一刀,以刀断魂,才敢安心下葬。
以前盛世光景还不觉得,现在眼看着世道越来越乱,怪异事件多得数不胜数。
这与死人打交道犯大忌讳的捞阴门行当,竟是前所未有的红了起来。
郑无忌神情古怪,只觉得世道果然是荒诞滑稽。
断魂匠虽红,但这一行也不是普通人能做的,命要够硬,最好是天生带煞,克父克母克全家,才能镇住不祥反噬,不然握刀不到三日,就叫你一命呜呼,全家死绝。
这不,原主本是阳城外老龙沟人氏,只因三个月前那里爆发了一场诡异的瘟疫,全村人死绝,只有原主一个人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成了流亡的难民。
一路乞讨来到了阳城,实在饿得快死了,再加上原主刚刚成年,还算是青年健壮,气血旺盛,才被刑天司选中,入了这个人鬼勿进的行当。
但就这还没干几天,不知什么时候原主就魂飞魄散,反而让郑无忌占了便宜,重活一世。
“恐怖的世道!”
“刑天司,杀头断魂,斩鬼镇邪……”
郑无忌暗暗心惊。
锃!
这时,寒光出鞘,那老而弥坚的魁梧老汉手中宝刀如切豆腐一般插入坚硬的青石板中,齐柄而入。
他咧嘴一笑,白牙森森。
“吃刑场的牢饭,就要为刑场卖命。这些日子你们白吃白喝,一个个从瘦骨伶仃的饿死鬼投胎,养得膘肥体壮。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该是你们出力的时候了。
你们这群候补断魂匠要想转正,可就只差上刑场的一刀了。
舍得粉身又碎骨,斩尸天下鬼头颅。
上了,还有一线生机。
不上的,都得死!”
说到这,他笑容中尽是森然。
人群中一阵轰动。
火光中一张张神色难辨的面孔,紧张、恐怖、绝望……
“地字三号狱最近来了一具无面焦尸,谁去斩了?”不给他们畏首畏尾的机会,魁梧老汉环视众人一圈,又是一声怒喝。
哗!
话音落下,壮汉们连连倒退,以魁梧老汉为中心,空出偌大的一块空地。
“那无面焦尸还没被斩掉吗?今天可是头七了!”
“方老三昨晚去了就没回来了!”
“地字三号狱,是人能去的吗?”
“老手都有去无回,我们只是一群候补啊!”
“前天的李大胆不也是这么没的吗?”
……
壮汉中一群压低了的细细声音。
郑无忌心沉谷底。
刑房的断魂匠没有自由,与囚犯一样都是吃牢饭的,没了就是死了。
这种事很常见,三天两头都有人没了。
但无面焦尸七天还没有斩掉,可见必然是大凶之物。
更可怕的是,今晚正是头七,还魂之夜。
凶上加凶!
这时候去杀头断魂,不是去送死吗?
这不,这群五大三粗的候补断魂匠个个低头不敢吭声,更有人身体都在哆嗦。
郑无忌也识相的缩了缩身体,没有说话。
事实上,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场上无人吭声,魁梧老汉却不会这么放过他们,虎目怒瞪众人。
“焦尸头七,凶煞胜魔!去就是送死,得找个命最硬的才行,说不定能稍稍镇一镇那头七焦尸的煞气,杀出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