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最容易被领养的,难道不是比我更小的孩子吗?”叶绍华反问,声音没有任何喜悦。他在福利院呆了几年,没有任何人来找过他,他也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闲了的时候就在抱着书籍坐一整天,就是每天都睡不稳,总是被惊醒,觉得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院长见他似乎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她早上醒来就在门口发现了他。当时他大概2岁大的样子,浑身被雪覆盖,身体冰冷。如果不是胸口微微的起伏,她几乎以为这是一具尸体。
“绍华啊,这么多年来没有你父母的任何消息。你也没有以前的记忆,你自己怎么打算的?”院长温声说着,虽然知道2岁的孩子本就记不住什么,可她也是有心无力,去警察局报了案,6年来也没有任何消息,这孩子很可能是被抛弃了。
“院长,那孩子?”院子里等久的夫妻走了过来,中年女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恩,或许我们可以和孩子谈一谈?因为我真的挺喜欢这孩子的。”
夫妻俩都是在市区里工作的,由于女人早年流产过伤了子宫,现在很难再有孩子了。两个人商量了很久才找到这家福利院,又来回了几次,最终选择了那个总是安静的,长相漂亮的男孩。
这孩子8岁,1米3的身高,穿着一身蓝色的棉袄,衬的他皮肤更加雪白,只是眉尖总是带着微微的冷意,看起来不大好接触。
“这”院长看了看从怀里站出来的孩子,嘴巴张了张,还是决定听从孩子的意思。
福利院里的孩子都是可怜的,所以她希望在选择家庭的时候,能让还孩子自己做决定。这将影响到他的一生。
“走吧。”叶绍华站起身子,门口的夫妻俩这才注意到,他的背脊似乎挺的笔直,说话的时候也会凝视着你的双眼,让你觉得被尊重。
这是一个有良好教养的孩子。
夫妻俩对着里面的院长点了点头,还没交谈,心里就给叶绍华加了点分。等三个人一路走过去来到叶绍华住的屋内时,就看见前面的孩子搬出了两个凳子,然后又用布擦了擦,嘴角微微挂着笑意道:“阿姨,叔叔,坐吧,要喝热水么?”
“嗯,先不忙了。你先回答阿姨几个问题行么?”夫妻俩对视了一眼,女的先开口,拒绝了对方倒水的举动。
见对面不要水,叶绍华考虑了两秒,还是倒了两杯水,放在了他们的手里,“不喝就暖着手吧,屋里很冷,坐久了会感冒。”他的声音出乎意外的温和。夫妻俩立刻在心底补了一句,这是个面冷心热的孩子。
握着暖暖的杯子,徐徐的暖气飘荡中,中年女人思索了一下,忽然开口道:“你愿意做我们的孩子么?我知道你很想去上学,也知道你很聪明。”她来的好几次,注意过有一次,8岁的孩子给一个5年级的孩子讲题,这才知道,他竟是自学了小学的题材。
叶绍华看着中年女人的眼睛。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不吭声,就这么静静的看了好一会。见她眼里有急切,喜爱,却唯独没有其他负面的情绪。
他想,或许这一刻,这个女人是真心想收养他。
“你会让我入户籍么?”叶绍华反问,手心里摸着一个剑穗,眼神还是没有移动。
中年男人一直没有插嘴,眼光扫到他手里的东西,暗道可能是家人给他留下的。又想着孩子开口就是入户籍,大概是怕在被抛弃了,有点心疼。
“入入入,当然入!”连着三个入,男人作为一家之主拍了拍胸口,“你收拾东西跟我们走吧。你不知道,家里已经为了你准备了一间单人房,里面有各种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喜欢的书籍,玩具,就差你回去了!”
叶雪姥姥身体抵抗很差,一到冬天就容易感冒发热。往常她都是8点多洗漱上床了,今天是太高兴了,所以例外。
“姥姥,您这身体自己知道。以后也多泡泡脚,有助于血液循环。”叶雪说着蹲下身子,没嫌弃的将姥姥的袜子脱下来,又试了试水,温度刚好。她才将脚放进温热的水里,一双小手撩水的同时,不动声色的给她做脚底按摩。
叶雪张这么大,没给父母洗过脚,更别说给姥姥洗了。
而叶雪姥姥被她这动作弄的惊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感觉到外孙女在给她按摩脚底,“诶,丫头。姥姥自己来,自己来!”她这脚的味道可大了,自家老头都嫌弃,这外孙女竟然面不改色的给自己洗脚,心里挺欣慰的。
“别,姥姥您别动。您早上不是说晚上老是失眠睡不好么,我在书上看了,按摩涌泉穴有助于这方面。”老人操劳了一辈子,作为外孙女的自己暂时没什么能力帮助她,至少敬点孝心吧。
叶雪姥姥心里感动,“诶诶”了两声,见自己女儿站在那盯着外孙女不放,估计她心里也挺复杂的。这女儿嫁人之前,给她洗脚的次数也就一个手都数的过来。
当天晚上,叶雪姥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躺在床上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直到第二天鸡叫了,她才从无梦的好眠中醒来。洗漱的时候一照镜子,脸色也看起来好多了。
“爸,妈。我们今天就回去了。”叶雪妈端着碗从厨房出来,早餐是自家做的豆浆和鸡蛋饼。这鸡蛋还是土鸡蛋,叶雪姥姥挺舍得的。
叶雪坐在凳子上,脚尖刚好点地。这乡下的凳子还是横条的那种,坐习惯了后来的那种凳子,小pp就感觉隔的疼。不过她是不会说的,安静的吃完了自己的早点。
“哎,这么快就回去啊?行吧,知道你们还有事情。那我就不留你们了。东西一定要收好了,卖的时候小心点,别被坑了!”叶雪姥姥从屋里拿出来一件绿色的毛衣,到了叶雪跟前给她比了比,“丫头,你妈没时间给你打毛衣,姥姥给你织了一件。去年那会你还没这么高呢,好在我想着孩子长得快,给你织大了点。要不然你还穿不了了。”
看着姥姥手里的毛衣,叶雪心里热乎乎的。接过来一看,袖口那里有几个扣眼,“姥姥?”叶雪有点奇怪,想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重生前那会的自己,吃饭不老实,袖子上总是蹭油。姥姥给她加了几个扣,估计是想她打开了掀起来?
“妈,您别太宠着她了,这孩子衣服多着呢!”叶雪妈说完将衣服收进了自己的袋子里,“至于那东西,我觉得让她爸去吧。我是真没时间,横竖都是一家人,没事的。”叶雪爸吃完饭就去院子里了,不知道屋里的老婆正在她妈面前给自己说好话。
叶雪姥姥对叶雪爸一直不满意,哪怕对方家里确实比他们有钱,但是她就是看不惯女婿家里重男轻女。
当初她可是记得,女儿在医院生产的时候。亲家母第一时间问的就是孩子性别。一听是女孩,那脸色难看的,跟欠她几百万似的。忒让人糟心!
“姥姥,爸对我可好了。上次我隔壁的邻居还说,爸跟我就好像朋友一样。从来不凶人不说,还总是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带我出去逛街。”叶雪是知道姥姥的想法的,当初爸妈离婚,她是第一个同意的。不管怎么样,得让姥姥的想法慢慢改变过来。
要说重生前,她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那就是她不该那么傻,包子。父母离婚的时候竟然也同意了。甚至还在后面的日子,亲口答应了爸爸娶后母进门。完全不知道那个白莲花别有居心,还傻兮兮的觉得她是个好人!
现在距离白莲花后母出现的时候还有一年。虽然不知道重生以后有没所谓的蝴蝶效应。总之,她要充分把握住时间,决不能掉以轻心!
“走吧,10点了。”叶雪爸在门口站了一回,进来将女儿抱在了怀里,捏了捏她的小手。“孩子长大了,知道谁对她好。要不然怎么说,孩子都是敏感的?”她爸说着叹了口气,又从口袋里拿了200块钱出来。
叶雪妈接过钱,这是她昨晚和丈夫决定的。两人一个月工资也就差不多340块,这一下拿了半个月的出来。想表达的,无非就是个孝心。
90年初期这个时候,工资最低的还有几十块。叶雪爸和叶雪妈的工资都是150多。省吃俭用一个月也存不了多少钱。更何况,孩子要上小学了,还要支出一笔费用。
叶雪妈为什么总唠叨摩托车,那一辆家伙顶多久的生活费了?心疼么?不疼那是假的!
“别别,我不要。”叶雪姥姥退让了几步,就是不接。她还不知道女儿家的状况?当妈的,都心疼孩子。
两个人在这推来推去,叶雪姥爷看不过眼了,想到女婿跟他保证会对女儿好,他掂量了一下,“接了吧,孩子的孝心。”
叶雪姥姥眼皮子撩了撩,平时家里也不是她做主的。既然他都开口了,那接了吧。
“姥姥,我之前就想问您件事了。”叶雪见姥姥收了钱,插了句嘴。
“啥事啊?”叶雪姥姥拿着钱,还有点走神。
叶雪从爸爸怀里下来,拉着姥姥的手推开了门,屋外的冷空气顿时吹进来,一屋子的人打了个激灵。
“姥姥,我来的时候看见有些人的地里有白色的棚子,为什么我们家没有啊?”叶雪指着远处隐隐约约露出的白色影子,晃了晃姥姥的手。
叶雪姥姥眼神不好,太远了看不清。屋里的叶雪姥爷站在后面看了一眼,“哦,你说暖棚啊,家里确实没有。”他记得,那家人好像是村里最有钱的那户?
“妈,不如我们家也弄个试试?”叶雪妈收回视线,算了算暖棚需要的钱,觉得这个钱还是拿的出来的。
叶雪见话题引上来了,默默的躲在了后面。开始盘算着回去后的计划。
外面寒风吹着,叶雪跟着姥爷他们看了看自家的地。见地里的菜有些已经冻死了,心疼的弯腰捡来一叶。慎重考虑了起来。
这决定一时半会也下不了,叶雪也不急。就算姥姥姥爷不弄暖棚,现在的日子虽然苦也能过的下去。等之前挖的东西卖了,短时间内的好生活不成问题。
“爸,那您老先考虑,我们就不回了,直接走了。”叶雪妈拉着女儿冰冷的手,给她套上毛线手套,抱在怀里走到小路上,“在不走啊,得在这吃中午饭了。”
叶雪姥姥一听笑了,“行行行,知道你急。”
叶雪妈“嗯”了一声,叶雪爸也回头打了个招呼,一家三口就在叶雪姥姥,姥爷的视线中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身影了,两个人才互相握着手回了家。
叶雪一家子从乡下回来后就去了古董街,可惜他们忘记了那里的店铺也都回家过年了。所以白去了一趟。等过了两天再去的时候,叶雪爸拿着东西又回来了,他说自己不懂这个,想等个懂古董的朋友回来后在去看看。
就这样,叶雪爸妈大年初七就上班去了,时间在眼皮子下悄悄而过,很快到了叶雪报名的日子,叶雪父母今天也正好休假。
“钱准备好了吗?等会我去带孩子去子弟小学报名,你去古玩街,可别忘了。”叶雪妈挑选着今天穿的衣服,想着这孩子报名的学校就在北院,走路也只需要10分钟,晚点出门应该没事。
而叶雪则穿着一身新衣服,沙发上放着一个竖款方形的蓝色背包。里面除了放着笔具的铅笔盒,什么都没有。
“孩子报个名而已,你不用这么打扮。至于那古董的事情我和朋友说好了,等会我就喊他一起去,你就别操心了。”叶雪爸大大咧咧地坐在凳子上,短发乱糟糟的,明显的刚起床。
叶雪妈最看不惯他这种懒散的样子,气的又要发作。叶雪赶紧站起来阻止这一场吵架,“妈,时间快到了,你不是还要给我梳头么?”
哎,想她好不容易读完了大学,又要从小学开始读起吗?
苍天啊,大地啊,能不能直接跳级啊?!
叶雪在那无限感慨,隔壁跟她同年的小男孩过来敲门了,她妈拉着他的手,还在给他整理衣服。
“叶雪,我就说吧。咱俩肯定一起上学!”小男孩皮肤有点黑,身材很胖,身高比叶雪低一点,穿着黑棉裤,上身是蓝色格子的棉袄。整个人看起来鼓鼓囊囊的,走起路来像个国宝。
叶雪爸在门开的时候就进里屋了,叶雪妈拿着梳子给她梳了个中分头,又在女儿的眼光下一缕一缕的编成麻花辫扎在两边,最后在用两个粉色的皮筋一扎!
“妈”叶雪抽了抽嘴角,她的头发本来就多,扎成两个这么大的麻花挂在头上,一动都能打到自己脸了好不好!
以前还觉得她妈挺会打扮的。现在被她以未来的审美观一看,她有点接受不良。
“叶雪,我家儿子又跟你一个班级。你说你俩幼儿园就认识,关系又好,要不定个娃娃亲得了?”小男孩的妈一脸麻子,也没有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合适,还在唠唠叨叨,“我家儿子就喜欢和你一起玩,回家总说叶雪这个好,叶雪那个好,我听得耳膜子都快出茧了。”说到这,她的眼神不经意地从柜子上的黑白电视机扫过。
男孩的妈本来也住在乡下,丈夫在市区里有了工作才跟了过来。听说在乡下的时候就上了小学,还是没读完。
叶雪不管重生前后都对乡下人没歧视,所以男孩妈虽然说的话自己不乐意听,她还是笑嘻嘻地听着。
“方霞啊,孩子还小呢。这话说的太早啦!”叶雪不吭声,不代表叶雪妈不会说话,她本来就不大喜欢这个女人。总是来她家里蹭饭也就算了,还总是背后说人闲话。上次就是她跑出去,说她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
方霞一听,舔着脸继续道:“我知道孩子小,所以说娃娃亲啊!要知道我儿子可是真喜欢你家闺女,我啊,也挺喜欢她的。你看她唇红齿白的,又乖巧听话。我要是得这么个媳妇,那就满足啦!”说着她本来就小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叶雪本来是不想说话的,可是这人到底啥意思,三句离不开媳妇?!
在说了,就算她确实跟她儿子同幼儿园也同班了,那也是小孩子的友谊好不好?!
而且,就算是娃娃亲,那也是和她家的正牌丈夫定才对,关她个p事!
“方阿姨。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说。”叶雪背上书包,拿了桌子上的手绢叠好,微微低着头没让人看见她眼里的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