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二章 唐家石蒜(1 / 1)林蔚首页

第十二章唐家石蒜  月光皎洁,澈影床前,晃动的树影告知着深秋的威凛。躺在床上的林蔚辗转难眠,伸出左手来仔细端详着指间的“六月花”,月光下能够隐隐约约看见她那紧簇的眉头和俊朗的脸庞。  不久后又听见了她长长的叹息声,好似深秋里落叶离开母树的悲伤。  前几日林蔚和晓梦交手比试时,几颗石子突如其来的从林子里探出来,将正打的不相上下,手脚间都要咬合在一起的林蔚晓梦二人给弹开了。  穿出林子的石子不偏不倚让两位破了甲,正中二人的弱点,害得林蔚二人都生生退让了好几丈远。  本就打得很起兴的两人向林子里抛出了杀人的目光,想将搅局者揪出来斩立决,可是林子里立马又没有了一丝动静。  林子里有人,林蔚,晓梦和刘烻炳都能够感觉动,那随风飘出来的灵力强大又内敛,让人不得不会注意到。  隔了一分钟,一个瘦高的身影缓缓而来,他拍着手,带着尴尬全场的笑声吊儿郎当地走了出来。  “哟!各位久等了吧!”  还没看清楚人脸就听见了他的声音,林蔚怒目圆睁,气鼓鼓的站在原地。  怎么会是他?  一位身着墨绿色长衣,褐色丝绒外套的人怪里怪气的说着话,就是在林蔚给刘烻炳端桂花糕认识的那个漂亮人儿。  “大男人的不穿裤子!”晓梦这一句打破了寂静的场面,确使得现场更一度多陷入了尴尬。  “裤子?”漂亮人儿瞪大了铜铃眼,羽毛一般柔长的睫毛扑闪着,张大了嘴惊讶着捞起长衣,能够看见他在里面穿了一条短裤。  晓梦尖叫了一声,不敢看,林蔚则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漂亮人儿掀起自己的衣服。  “你怎么来了?”刘烻炳无奈的摇摇头,放下手中的茶杯。小小的杯子只有小孩儿拳头那么大,青蓝色的山林花纹环绕杯子周身,腾空而起的水雾缭绕而起,飘来阵阵茶香,是新打下来的桂花。  也不知道后来又都聊了些什么,聊到了午时晓梦好意思的留下来吃完午饭,再闹腾到了集市里,买了些乱七遭八的东西。反正林蔚全程黑脸,嘟着嘴,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漂亮人儿。  不仅仅看了林蔚的笑话,还在比试中偷袭,抓林蔚的小辫子。  气急败坏的林蔚因为忌惮刘烻炳而不能发泄情绪,而这个漂亮人儿还尾随了刘烻炳一天,所以林蔚也烦躁了一天。  漂亮人儿姓唐,是唐蓖麻唐爵爷的嫡子,在家排行老六,名叫唐粟罂,字石蒜。  唐蓖麻的祖先是初代法家人,在都城里有的武器制造厂做得也是风生水起,特别是唐家的独门暗器更是受广大人民群众青睐,不论是不是法家人,只要看看说明书都可以运用自如。  唐家也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特别是唐蓖麻这一代,挤兑女人这事儿是相当的严重。不过这唐爵爷的媳妇儿个个争气,全都生的是儿子,唐蓖麻怕是做梦都笑醒了。  到了吃完饭的时间,晓梦离开了,唐粟罂却没有走,一路上都在叫唤着自己饿了。跟唐粟罂在一辆车里的林蔚双手撑着下巴,半眯着眼睛,细长的眼尾染上了余晖。微微抬眸看向刘烻炳时,还使得刘烻炳心里一惊,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不过自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不过一下车,林蔚就被叫去练功去了,刘烻炳连晚饭的时间都没有给林蔚留下。  “为什么?”林蔚的疑问,额,质问是相当无力的,相当无用的,相当无效的。  刘烻炳只留下了一个眼神让林蔚自己体会,然后跟着唐粟罂享受晚饭去了。  到了晚一点儿的时间刘烻炳还跑过来监督林蔚,一副深怕林蔚偷懒的样子,坐在亭子,喝着闲茶,点起灯后目不转睛的看着练功的林蔚。  林蔚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可是林蔚一声也没有吭,鞭子好似一把利刃挥舞穿梭在在四溅的水花里。当林蔚收回鞭子是,上面连一滴水珠都没有。  当月亮爬上半空中,院子里没有停下过训练的林蔚已经满头大汗,但是她每一次挥鞭还都是强劲有力的。  “孺子不可教也!”刘烻炳示意林蔚停下,薄薄的唇缝中轻轻抛出这几个字,好似嘴里多出的无奈一般,浅浅淡淡,却对林蔚又是强有力的伤害。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林蔚从刘烻炳这里学到了不少东西,自己最不会用的鞭子现在也学到了有模有样的程度了,对待刘烻炳的教导,林蔚会认真听从,而对于刘烻炳的批评指责林蔚只是在背后吐吐唾沫星子罢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林蔚对跟前的刘烻炳多了几分敬畏,说他老气横秋,好为人师吧,不太合适,也可以说很不合适,但是刘烻炳的确会对林蔚的练功做出评判,不过大多不是嘴上功夫,而是手上功夫。  林蔚总是会从刘烻炳那里得到各种各样的小本子,里面是刘烻炳默写下来的武功心决,看似普普通通,但每一招都可以纠正林蔚的陋习,都是一些精华呀!  林蔚不禁静下心来细想,当时的挑战赛刘烻炳是有多么的让着她啊!  想着想着,背上就冒冷汗,林蔚不敢想象,要是当时刘烻炳发全力,怕是自己早已经尸骨无存了。  弦月高高挂起,一会儿隐匿,一会儿半遮面。晃动的树影好似击打着摇篮曲,让床上的林蔚渐渐沉入梦乡。  “哟,这不是小六吗?”  “石蒜弟弟回来了!”  唐粟罂换了一身行头,头戴锦帽,身着紫衣,腰间配有一把长剑,大步流星的穿过院子,对旁人熟视无睹,径直向着西边“殊兰园”走去。  “母亲!”当唐粟罂说出这两个字时声带都在发抖,本是冰冷的双眼在看见自己的母亲那一刻便融化了。  一位身穿金黄色旗袍,看起来不过三十几岁,身材丰满的女人,长发披肩,铜铃眼深陷,深情的左眼角下有一颗泪痣。  “是蒜儿吗?”唐粟罂的母亲文阿眉驻足在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孩子面前,饱含泪水的眼睛红得像一个小兔子。  文阿眉用修长的手轻轻抚摸着唐粟罂的脸,唐粟罂也伸出手来抚摸着母亲的双手,不得不说唐粟罂的那双手像极了文阿眉。白皙的皮肤,细长的手指,分明的骨节,好似每一寸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石蒜回来了?”屋子里传来一位男子的声音,声音很动听,也有点儿像唐粟罂的声音。  “商儿,你弟弟蒜儿回来了。”  咯噔,咯噔——  “弟弟?”一位身着皮大衣,穿军靴的男子,从里屋出来,帽沿下看不见他的眼睛,可却能够感觉到目光的犀利。他拿起披风就往门外走,“哪里来的弟弟?”  “唐商陆,陪母亲吃顿饭吧!”唐粟罂忍着一肚子的气没有发,好声好气笑着道。  然而唐商陆没有正眼瞧过唐粟罂一眼,就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没有留下一个字。  文阿眉抬眸,楚楚可怜的看着唐粟罂,一声“蒜儿”碎在嘴里,唤不出来了。  “妈妈,我饿了!”唐粟罂整理了一下情绪,灿烂的笑容却是苦水满满。  文阿眉点了点头,任由唐粟罂掺扶着进里屋。一顿饭,唐粟罂不断的讲着自己带着商队远走北方闹的笑话事儿,文阿眉脸上才逐渐恢复了往常的笑容。  吃完了晚饭,来了一位下人说是唐老叫唐粟罂去书房,唐粟罂听母亲唠叨了几句就急冲冲的赶往了唐爵爷的书房。  “老修,唐蓖麻叫蒜儿去干嘛?”文阿眉见唐粟罂走远了,便转过身来依靠在一旁沙发里,妖娆妩媚的扭动的身姿,轻摇团扇,问刚刚来报信的下人。  下人老修看起来四五十岁了,鼻子上夹着一副小眼镜,身着褐色褂子,褂子上的图腾由上好的锦线制成。  “大夫人,小人不知。”老修抬了抬眼镜,吸了吸鼻子,脸上的皱纹叠加了一层又一层。  “不知?”文阿眉挑挑眉,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唇缝。  “我这就去打听!”老修的气息都颤抖起来。  文阿眉不再说话,只是闭上双眼,享受着婢女的按摩。  另一边,长长的廊道里回响着咯噔的声响。声响好像是从树丛里传出来,却又好像是从走廊的顶头传来,听起来让人瘆得慌。  一盏烛火摇摆不定忽明忽暗的悠悠前行,好像是被什么人提在手里似的,一摇一摆的领着唐粟罂往走廊那头走。  走廊的尽头是一座铁门,铁门后边又是一扇木门。木门很是典雅,四角的青龙雕刻的栩栩如生,很是灵动。  待到唐粟罂站到了铁门前,铁门自动滑向里侧,木门响了三响,却不知是何人敲的。  木门缓缓打开了,还有那种上了年纪的门的吱嘎声。  烛火熄灭了,化作灰尘不见了身影,融入了漫漫黑夜。  门被打开了,金灿灿的光直冲而来,晃眼睛些。  唐粟罂顿了顿脚步,眼神暗了暗,面无表情的踏进了书房里。  还是那一股味道,粉尘里有女子的气息。很清丽,却又有些幽长。这种气息若隐若现,藏匿在浑厚的书的味道下。唐粟罂鼻子灵敏,别人或许不曾察觉这股气息,唐粟罂却是察觉到了的。这股气息和自己母亲文阿眉身上的气息很相似,却又是有本质上的不同的。  “父亲。”  唐粟罂笔直的站在唐蓖麻的书桌前,微微颔首。  五年,有五年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了,任谁也该是想要看一看的。可是唐粟罂却是连瞥一眼的心思都没有,盯着书桌下角雕的那一丛花,眼睛都不眨一下。  “嗯。”唐蓖麻摸了摸手里拐杖头,略微皱眉,又速速隐去。  吱嘎——  唐粟罂刚刚走过的门关上了,气氛一下子更是跌倒了低谷。二人一句话也不说,两个人也都不看一眼对方,坐着的闭目养神,站着的一声不吭。  又过了几分钟,唐老好似才想起来唐粟罂的存在,睡眼朦胧般的眨巴眨巴小眼镜,从桌子上摸索过金丝框眼镜,戴上后还愣了愣神。  “石蒜啊。”  “在。”  唐蓖麻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还自己干笑了两声,自己喃喃了两声“回来了”,才定眼看着唐粟罂。那眼神好像是猎鹰看着自己的食物,怕是下一秒就要将唐粟罂生吞活剥了。  “商队,可还好?”唐蓖麻恢复了往事的精神头,犀利的眼神棉里带刺。  “商队”二字,实在是讽刺。唐粟罂这五年在北方哪里带的是商队那么简单,都快是一支军队了。  “很好。”唐粟罂的回答中带着棱,心里有一股抑制不下的火气。  “嗯。”唐蓖麻摇了摇头,又不说话了,双手搭在貔貅头的拐杖上,瘪着嘴。  唐粟罂八岁的时候便离开家跟着唐家的商队和镖局走南方,一年半载才回一次家。十二岁那年更是和商队到了北方南帝脚下作药品买卖,任务是往水里投毒,结果一走就是三年。好不容易回到了都城唐家,没过几个月唐蓖麻就要他自己带着商队去北方作兵器生意,说是要历练他。  可这哪里是历练,明摆着的是要唐粟罂去送死。十五岁的唐粟罂不太懂,但是现在近二十岁的唐粟罂难道还不会懂吗?  唐粟罂,是个女儿身。  北方是与南帝的领地接壤,自然是民不聊生。再加上妖族嗜血成魔,茹毛饮血,杀人如麻,活着的人就是少之又少。加之政策上的问题,那边的地方政府腐败糜烂,奢侈淫逸。本该战事不断的地方却是用民众的生命拿去和南帝求妥协,以换来所谓的和平。  北方那些地方没有人,有人也没有反抗,更没有人学习反抗,唐粟罂商队的更是卖不出兵器的。那些地方还是寸草不生的荒漠居多,想要制些草药都是困难的,即使是有唐门的独家秘方,没有材料终究是徒然。  唐粟罂初到北方荒漠也很是无奈,靠着余粮养着商队。直到有一天遇见了一位出逃的女子,一切都改变了。那位女子是政府贡献给南帝的贡品,仅仅十一岁。唐粟罂一怒之下杀了管事的人,自己带着北方荒漠的民众开始了反抗的日子。  北方那些下力的男子少,女子多,那么兵力也就少。可是也亏了那些个英勇的女子,唐粟罂竟然组成了一支女子军队。  当地的百姓也是感激唐粟罂,拥立他为管事人。都城的人见有人愿意管那档子事儿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么会阻止,也就任由唐粟罂管事了。  对于南帝的一次次进攻,唐粟罂也奇迹般地多次以少胜多。  就这样,有了更多的难民的加入,唐粟罂能用的人也就越来越多。本就武艺高强的唐粟罂虽然有着以一敌十的能力,但是有一支队伍却是更甚的。  后来,也有些江湖侠士加入了唐粟罂的队伍中,北上御敌。  年复一年的增兵,唐粟罂也因此建立了“北禁军”,不受中央所管辖。  “待几天就回去北荒去吧,生意可是不能停。”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唐蓖麻杵了杵拐杖,站了起来,示意唐粟罂可以走了。  唐粟罂头也没抬,话也没说,转身就准备离开了。  “等等。”唐蓖麻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抬抬手给了唐粟罂,“你走罢!”  唐粟罂愣了愣,接过信纸,转身后径直走开了。  门外突然又窜出一道明火,晃晃悠悠领着唐粟罂离开。  门一道道的合上,光一丛丛敛去,那后边是唐蓖麻不舍含泪的目光,正一寸寸的啪啦着唐粟罂最后的身影。  “走罢,走罢,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