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冬至(1 / 1)我在隋末跟人造反首页

下午的时候让人煎了车前草薄荷水,又加了些盐进去前,调成生理盐水的浓度,放凉之后让五娘洗了眼睛。    因为眼睛的炎症会刺激产生有粘液脓性的分泌物,当分泌物附着在角膜表面瞳孔区时,就会影响视力,造成暂时性视物不清。    五娘先前说的每天早上起床后睁不开眼,也是上下眼睑被这些分泌物粘连的缘故。    所以在洗了眼睛后,五娘立刻觉得看东西清楚多了,只是还是有些畏光,一到亮处还是会忍不住流眼泪。    这时候没有抗生素眼药水和眼膏,红眼病的治疗多少只能靠人自己的免疫恢复,郑婷能做的只是去除她眼睛上多的分泌物,用沾了水的凉布巾给她冷敷,并在卫生习惯上给她控制起来,防止复发和二次感染。    用手直接搓眼睛是被勒令禁止的,就是擦眼睛的布巾帕子用过一次之后,也要去热水里煮了消毒才能用下次。但凡对五娘用过的水盆和巾布有接触的人,在用活水洗净手前,也绝对不准碰触自己的眼睛,也是怕人感染。    郑婷担心杨五娘因为眼疾的缘故,今后的视力受影响,顺便又教了她眼保健操,让她等眼疾好了之后,早晚各做几次。    至于饮食上,郑婷下午的时候真给杨五娘熬了绿豆粥,用麦芽糖调成了她喜欢的甜度,端来喂她吃,又去医馆请来许大夫,帮忙配了些甘菊枸杞和决明子,一部分拿来泡水喝,一部分则也可以添加在要熬的粥里。    许大夫就是先前红笺说等回了荥阳要让她去看的大夫,昨天下午从城外回来后就被红笺请来过一次,不过她的这种“失忆”的情况,许大夫怎么能治得好,把脉结果也是说她一切正常,没有大碍了。    已经过了这大半年,红笺倒也其实已经习惯了这样,反正看郑婷身体没有问题,也就算了。    郑婷心里其实还想着自己之前吃榧实后昏过去的事情,毕竟自己前世的时候也是工作的好好,某天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就摔晕过去了,之后病情突至,像洪水一样拦都拦不住。    她其实也有些担心自己这辈子是不是又有什么隐疾,但大夫也看不出来,她后来也都正常了。     想想真要是像前世这样又来一次的话,以前世那样的医疗条件都救不了她,更别说现在这样的,躲是躲不了的,还不如放下心来过日子,也就渐渐把心放下了。    晚上的时候郑婷又做了炒猪肝拿去给五娘吃,她把猪肝炒的极嫩,又加了切碎的紫苏叶,用豆酱调的味,味道是挺好的。    五娘一开始还叫着“拿走拿走!我不吃内脏”,到最后“唉,你明早要不再炒个让我配粥呗”,态度转变还是蛮大的。    …………    郑宅里虽然也有很多客房,但是晚上的时候,郑婷还是留五娘睡在了自己的房里。    和江南的湿润多潮不同,河阴的气候要干旱上许多,虽然也有壸门榻这样的坐具,但在卧寝上沿袭的还是汉时的席居,这当然也和荥阳郑氏自我标榜的士族传承有关。    于厅一屏相隔的卧寝里就铺了厚厚的筵席,底层是竹席,上头是蔺草席,这跟后世日本的榻榻米很像,但又不一样,榻榻米是几片拼凑在一起的,而这筵席却是一整片的。    红笺说等到了夏天,筵上铺的就是从江南运来的龙须席了,薄而凉,在晋朝时只有皇帝用的上。当然了,那是在晋朝,现在已经很普遍了,只是价格也还不低,尤其还是从江南运来的。    郑婷和杨五娘虽然睡在同一方筵席上,却各自铺着厚被褥,并没有真的“同床共枕”,郑婷喜欢把地铺打在临窗的地方,这样月光正好从直棂窗外照了进来,抬头还能看见一天的星辰。    已经快月末了,窝在被子里看出去,还能看见一弯牙月,洁如霜雪,弯若眉睫。    “五娘,你这些日子来过的还好吗?”郑婷问道。    “当然好了,”杨五娘道,“不用被拘着念书,还能和人到处玩。天气好的时候就去纵马骑射,有时也会去山里打猎,像首阳山啊、邙山啊,我都去过,哦对了,伏牛山我也来过,就是太大了,没全玩遍,倒是登了嵩岳。”    “你的日子倒是过得好,我可真羡慕你这样游山玩水啊。”郑婷道,“看吧,你果然不是来看从祖的,是来玩的吧。说,不从姆教是不是很开心啊。”    “哪有!”五娘道,“我其实挺想念姜师的……”    “对了,姜娘子后面又教你什么歌了?”杨五娘突然问道。    郑婷一脸苦色,“可别说什么歌了,你走后姜娘子每次给我上乐理课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觉得我可能是她教出的学子里唱的最差的那个。”    郑婷故意说的谦虚,以为杨五娘会替她说几句,结果杨五娘道,“没准还真是呢。”    五娘你再这样,友谊的小船可要翻了啊。    郑婷忙道,“但你不能否认啊,我鼓还是打的好的。”    杨五娘道,“也是,你也就剩点节奏感了。”    郑婷:……    “对了,我缀术、九章算术和大明历都会了,驳戴法兴奏章和开立圆术也正在看。姜娘子说,你要是明年回来一起学,得每日单独抽一个时辰将前面的算术补上。”郑婷道。    杨五娘:“!!!!”    郑婷偷笑:来呀,相互伤害呀~    “你和姜师说一声,我很想她,但是从祖这边很好,应该暂时不回去了。”杨五娘道。    郑婷看着她噗嗤一笑,“真是从祖这好,还是数术不行啊?”    “你乐理怎么样,我算学就怎么样嘛,我们两不都是一丘之貉吗?”杨五娘道。    两人对视,继而都放声大笑起来。    反正夜还长着,郑婷因为见了五娘心情亢奋地有些睡不着,便索性爬起来,拿了姜娘子送她的拍鼓,置于膝上,问,“唱一首吗?”    杨五娘也坐了起来,“你想听什么?”    郑婷:“就《今有人》吧,姜师以前不是说你这个唱的好吗?”    杨五娘道,“好!”    今有人,山之阿,被服薜荔布女萝。  既含睇,又宜笑,子恋慕予善窈窕。  乘赤豹,从文狸,辛夷车驾结桂旗。  被石兰,带杜衡,折芳拔荃遗所思。  处幽室,终不见,天路险艰独后来。  表独立,山之上,云何容容而在下。  杳冥冥,羌昼晦,东风飘飖神灵雨。  风瑟瑟,木萧萧,思念公子徒以忧。    一曲毕,郑婷忙鼓掌道,“唱的比之前好,有韵味。”    杨五娘笑道,“你还能听出韵味来?那你倒是说说,好在哪了?”    郑婷只是随便一夸,没想到五娘还问上来了,想到五娘之前说过年节时的胶牙饧,便笑道,“如果以前的《今有人》是碗醴酪,那现在的就是加了胶牙饧的醴酪,甜死个人。一定是你从祖家的饭食太好,把你养刁了,又不定是遇上个虎牢关里的少年将军,让你忘了你那个二郎。”    “你又嘴碎,老是瞎说!”杨五娘叫道,上去就捏郑婷的脸。    郑婷忙避开,两个人你追我打,嬉笑闹做了一团。    …………    第二天就是冬至日了,自此日起赤乌即将南行,以后便会渐渐日长夜短起来。    比起春旦,这时候的人更看重冬至,所谓冬至大如年,正是此意。    在这天就算是再穷苦的百姓也会积累假借,换上新衣,置办酒席,享祀先祖,庆祝往来。    郑婷的新衣早就做好了,有两套,分别是冬至和过年时穿的,都是複襦和丝绵裙,一套是若竹色瑞锦纹为主相对清淡的,另一套则是石榴红上附有连珠团窠纹,衣袖领口处另有缠枝纹为饰,相对华丽些。    前一套本来是冬至穿,后一套则是留着过年时候的,不过见五娘昨日来的匆忙,也没带新衣来,就打算让她先穿了,反正过年也还有几天,再赶制新衣也还来得及。    杨五娘道,“我不穿这个,还是穿我的胡服。”    郑婷一把扯回她道,“大过节的,人人都穿新衣服呢,你穿个旧袍别人还以为你家人苛待你了。快说,两套里喜欢哪个?我可是把先选的机会给你了。”    杨五娘没办法,昨日穿来的衣服也有些起褶子了,便道,“那我穿红色这件吧。”说着又道,“等过年前,我送你件更好的!”    郑婷道,“我还差你一件衣服啊?”    杨五娘也打趣,“你这人向来小气,不定还真差呢。之前让你送茶叶给我,还跟我算路费。”    郑婷也笑道,“行行行,我小气成了吧。那我可就等你的新衣了啊。”    两人换上新衣,红笺服侍郑婷梳妆,玉书则伺候着五娘。    因为要晨昏定省,郑婷便让五娘自己先在屋里用早食,自己则去正院给阿姥请安。等回来时,却发现五娘还没有用饭,似乎是在等她,可把她感动坏了。    不过五娘也没闲着,正在玉书的帮助下,用车前草薄荷盐水洗眼睛,洗好之后又换了盆干净的清水,掬水洗了脸,最后用巾布擦干。    郑婷突然从后头抱了杨五娘,将脑袋枕在她的肩膀上,差点没把她吓一跳。    将巾布直接向后丢在了郑婷身上,杨五娘道,“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郑婷在她身后抱着她左右摇,“昨天忘了跟你说一句话了。”    杨五娘道,“什么话?”    “五娘,我想你了,特别想,能再见到你真好。”郑婷道,“你在这多留几天陪我呗,年节时候也不需要姆教,正好可以去伏牛山下跑马呢。”    杨五娘骂她矫情,却道,“其实我也挺想你的。”然后与郑婷分开一些,又说道,“不过,我可能陪不了你。”    “怎么了?”郑婷问道。    杨五娘道,“我得回汜水去了。”    “你昨天才来的,今天就走?”郑婷道。    杨五娘道,“今天冬至,从祖去洛阳城朝集了,从祖母却还在汜水镇,我得回去。而且我也还有些别的事情。”    古人重亲情,讲孝道,郑婷先前还留五娘一个人在屋里去给祖母请了安,这回当然也不能拘着五娘不让她回去。    “那你什么时候再来?”郑婷念念不舍。    “等我眼疾好了吧。”杨五娘刮了一下她的鼻头,“我的观音菩萨,到时候要不要给你塑一座石像供起来啊?”    “好啊,”郑婷笑道,“不过我更喜欢你折现了把做石像的钱给我。”    五娘道,“真是财迷!”    郑婷却又道,“你可快些好起来,我还等着看你把牛扛树上呢。”    杨五娘笑道,“好啊,到时候我第一个就把你这头小牛孺扛上去!”    …………    两人用了早食,又谈笑打趣了下,杨五娘才去杨氏处告别要走。临行前郑婷让人把她特地叫厨房做的冬葵莲藕素饺子给了五娘,千叮万嘱她一定要在吃上忌口,平时注意防护,那只红眼鹞子是千万别养了,等眼疾好了一定记得做眼保健操。    杨五娘说她啰嗦的都快跟她阿娘一样了。    郑婷笑道,“也就是你,我才这么念呢。”若不是放在心上的人,谁管他啊。    两人在府门前作别,郑婷忍不住又送了几步到城口,才让五娘上车离去。    和红笺回了府,去厨房让人炖下羊骨汤,顺便让庖丁把昨日剩下的羊肉剁碎和冬葵一起做成馅,又包了许多饺子。    中午的时候用笊篱捞出煮好的饺子,又倒入炖透了的羊骨汤,给阿姥、嫂子、杨姨娘处各送了三陶釜去,就算她们吃不完,也可以赏给边上伺候的婢子,因与雀舒、莺鸣行了一路,彼此相熟了,给杨氏处送的那一釜尤其多。    至于雷伯和雷大郎那边就让阿吉送去了,雷四郎送之前先自己吃了一只,直说味道好。    郑婷笑道,“你阿耶兄长都没吃呢,你就偷尝了,真不孝。”    雷四郎照搬了她先前的话道,“我只是替他们尝尝好不好吃,娘子要是觉得我是在偷吃的……还真猜对了。”    郑婷笑着拿笊篱去打他,被他躲开了。    郑婷想,这阿吉自从跟了她之后,还真是上行下效,越来越没个样子了。    端着剩下的一釜饺子回了自己的屋子,让红笺和玉书也一起吃。    玉书说不敢,红笺倒是在盛了一碗给郑婷后,又盛了一碗给玉书,让她出去吃,玉书忙接后,谢恩出去了。    红笺则有些犹豫地问道,“娘子,我们从括苍带了桃酢来,要不要拿来沾?”她是想起了之前上巳日吃荠菜肉饺时,郑婷喜欢沾酸浆吃。    郑婷道,“好啊。”    在小碟里倒上了桃酢,郑婷直接拉红笺也一起坐在了案旁,道,“五娘回去了,红笺你陪我一起吃吧。”    红笺道,“好的娘子。”    冬至的羊肉饺子,配上陶釜里热乎乎的羊肉汤是真好吃,尤其是沾了酸甜的桃酢之后,更是怎么吃都吃不腻。    郑婷咬了半只在嘴里,嚼了几下人就坐着不动了。    “娘子,你又是在想皮郎君了?”红笺道。    郑婷回过神,看向她,将饺子咽下,笑道,“都叫你看出来了啊?”然后又夹了剩下的半只沾了桃酢,“我们有大半年没吃这个了吧。刺史府的厨子也真是的,连偃月馄饨都不会做。”    红笺却道,“娘子,其实厨下是有想做过几次的,是婢子让他们换了汤饼。”    郑婷一愣,看向红笺,复又笑道,“红笺,你待我可真好。”    红笺道,“伺候好娘子是红笺的本分,说不得好的。”    郑婷笑眼看向她道,“红笺你这么好,我到时候要真是舍不得把你嫁出去了可怎么办啊?”    红笺道,“红笺本来就是要伺候娘子一辈子的啊。”    “你又来了,别说傻话!赶紧趁热吃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