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才名不易得两全 妇婿大难觉双宜(1 / 1)红楼之荣府长房首页

却说王氏听了袭人的话十分顺意,便要她一吐忠言。袭人站在炕沿边满脸恳切:“太太,今次的事儿上咱们是明白的,那起子心大的为着自个儿将来的富贵不顾二爷的身子名声,全然没有体统。十分里有二爷三分的错处已经说的过了,这还不算,保不准人多嘴杂有些没天良的胡乱生事,传到外头毁了二爷一生的品行名声,不但我们粉身碎骨罪孽深重,连老爷太太也白操了心,不如这会子提防些,将二爷挪出内帷去,奴婢既是无用害了主子,太太可酌情挑拣本份能干的伺候二爷,劝着他上进读书,往大处说,宫里娘娘得个能干的亲兄弟不是坏事;打小里讲,老爷少生气、太太少操心,总是有利无害的,不管由头怎么样,宝二爷是伤了老爷的心的,奴婢岂能不愿在老爷与二爷的父子情分上弥补?太太细想,若老爷从外头回来,见着二爷搬到外头用功读书,再不像从前的样子,哪里能不觉得欣慰?不但太太夹在中间少操心,奴婢将来听到宝二爷金榜题名也能欣慰,奴婢仗着太太宽仁说这些话,很该把舌头割了,只为太太事情多,一时固然想不到,我们想不到便罢了,既想到了,要不回明了太太,罪越重了。”  王氏听了这话,直呆了半晌,思前想后加倍感爱袭人:“我的儿,你竟有这个心胸,实在是好孩子,我哪里就没想到这里,只是这几次有事就混忘了,今日提醒了我,自有极早处分的道理,你且去罢,以前是你的顾虑我的大意酿到今日,难为你这样细心,我索性把他交给你,以后他跟前的事儿,我头一个信你,你好歹留点儿心,别叫他糟蹋了身子才好,我和老爷自然不辜负你——”  袭人低了一回头方道:“太太吩咐,奴婢敢不尽心么?”  到了次日,王氏便到贾母处商议搬挪宝玉的话,贾母初时不悦,王氏即将父子情分的话讲了来,只得点了头:“等过了我的生日,你亲自去盯着,别叫宝玉受了委屈。”  王氏痛快应了。  等张夫人过来请安,贾母又嘱咐了大儿媳一遍,唯恐宝玉被外头的下人怠慢。  初一进宫探视元春,王氏便把挪出宝玉、督促上进的话讲了,元春忙道:“很该这样,宝玉就算拿不了文武状元,难道连贾琏都比不上?等他读出功名来,以后说亲也更体面!”  王氏点头称是,又听元春问起:“虽说咱们家的爷儿们成婚晚,宝玉也十二三了,您和老太太有什么打算没有?”  “这个——”王氏叹口气,“不过从左右亲戚挑拣知根知底的罢了!”  元春想了一想说:“林姑妈的表妹如何?”  王氏一怔,不自在地说:“一副柳条儿像,怕不是有福的。”  元春有些惋惜:“听太子爷讲林泰表弟是有学问的,林姑夫又是翰林掌院,倘能成了,对宝玉科举入仕大添好处。”  王氏低头说:“只这一个孽障在跟前,我还想着给他找个四角俱全的媳妇,原先看你薛家的表妹不错,虽是没了父亲,行止极有气度,薛家又富,不算很委屈了宝玉,可惜老太太不大相的中。”  “太太快别想这话。”元春皱起眉,“薛家再有钱也是商籍,宝玉的媳妇,总该是勋贵书香的出身,等闲的人做了咱们皇孙的舅妈,将来不被人笑话?”  王氏嗫嚅道:“老太太也是这样讲的,我的私心是盼着有个贴心孝顺的媳妇。”  元春语重心长地说:“太太,您别忘了,您如今是皇孙的外祖母,凭他公侯将相的小姐,哪个敢失了礼数?再则咱们家的媳妇,没有一个不是官宦出身,宝玉娶了薛家表妹,不把他自个儿的身价贬低许多?”  “这——”打从外孙出生,王氏也觉得这桩婚事委屈了宝玉,“您说的有理,可我跟你姨妈是说了这话的,如果反悔——”  元春不以为然:“又没走礼,到时您拿老太太说话便是了。”  王氏有点儿着急:“老太太相中的是林家丫头。”  元春诡异地笑了笑:“您拿薛家表妹挡着老太太,再借老太太堵住姨妈的嘴,宝玉小呢,旁的慢慢谋划,必得找个您与老太太都点头的媳妇。”  “好。”宝玉小不小的那是骗人的话,王氏心说,正可吊着薛家多赚些钱钞。  过了贾母生日,八月初五,贾玫姐妹往右路搬,八月初六,贾宝玉向西大院挪,早在七月底,贾葵已经正式入主中路倒座后院。  张夫人比颜氏大度许多,在贾母跟前说道:“他们爷儿俩都住北厢,如今大了,少不得有朋友应酬,还是就近找个读书的院子最好。”  王氏把耳朵竖起来,贾母点了点头:“大太太虑的周到。”  颜氏便说:“西院后的花厅早先给林表弟用的,现在正好给宝玉,葵儿去梨香院即可。”  贾母想了一想甚为满意,投桃报李地问:“后院离梨香院不大便宜吧?”  颜氏笑道:“不碍事,多走两步路罢了。”  张夫人又说:“体仁沐德院东边的院子收拾出来,往后姑娘们都在那儿上学。”  林之孝媳妇一一应了。  张夫人这才回贾母:“大后天是吴太妃生辰,老圣人恩典,准其于忠雍王府受贺,忠雍王妃亲来下了帖子,请咱们过去喝寿酒,不知老太太意下如何,媳妇好打发人回话。”  “这倒推辞不得。”贾母说道,“贺礼不能简薄了。”  张夫人欠身答应:“等老太太看过礼单,明日就把寿礼送了去。”  贾母含笑点头。  八月初十,荣府大摆仪仗,前往忠雍王府恭贺吴太妃千秋。  武王妃率府内侧妃并已革忠恂郡王严妃亲于仪门恭迎,颜氏下撵时押尾的秦可卿早赶上前伺候,后面是王氏和尤氏奉着贾母,凤姐伺候张夫人,最后面是贾玫、探春一众姐妹。  吴太妃是长辈,颜氏自然要尽礼数,打眼瞧去,今日来的都是皇亲国戚、勋贵人家并王府门人,虽说忠雍王府大了荣府两圈,一溜筵席摆开也算紧促。  忠雍亲王子女不少,活着的一只巴掌能数了来,武正妃生了二子一女,嫡长子早夭,女儿年将及笄,幼子比贾葵稍长,也都跟着父母迎宾候客,  颜氏拉过郡主笑道:“越发抽条了,听主子娘娘说要接你往宫里住段日子?”  早先帝后推恩,因郡主尚幼,择选了忠雍王侧妃所出的庶长女进宫,现今早已册封出嫁,随着潍城公主择定婚期,内廷独剩小公主一人,皇后便有意再把前头所册养女的嫡妹们收进宫闱,以免将来庶女压正。  郡主应一声:“是。”  颜氏便开玩笑:“可惜一时想不到合适的青年才俊,否则一定找着两位舅父做个大媒。”  郡主满面羞红,吴太妃有些可惜:顺义伯府倒有年龄相宜的公子,可惜是低了一辈的。  王氏心中一动:小郡主可大不了宝玉两岁的,若是能攀上忠雍王府——  俗话说“大的娇、小的惯,中间最易觉心寒。”做父母的大抵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就像吴太妃,明明知道小儿子是获罪于太宗皇帝,也得逼着大儿子想法子求恩赦,而今忠恂郡王回了京师,又心疼他没有爵禄差事,照样逼着忠雍亲王想辙,忠雍亲王有自己的顾虑,哄着老娘说:“十二虽然抗旨,第一个开罪的是鲁国公主,万一咱们弄过了火,鲁国公主并不是好性的人,跟皇上打滚闹一闹,保不准还要迁怒到老十二身上的。现如今好容易冷了三四年把他弄回来,万万不能在这样的空挡功亏一篑。”  两个儿子比起来,大儿子更加靠谱,当娘的自然倚重:“那你的主意呢?”  忠雍王言明计较:“皇上漏了口风,要在正旦后册封皇太孙,那会子推恩诸王,总不会略过老十二去,咱们不能指望鲁国公主那边点头,可她若是摇了头,皇上怕是不能不顾虑的,而今有几个月工夫,儿子这边跟康王求个人情,母妃督促着老十二耐着性子不犯浑,隔三差五再打发儿子媳妇与十二媳妇过伯爵府走动走动,三下里使劲儿,怕她并不好意思拉下脸来抓住旧错不放!”  吴太妃想了一想,觉得是老成持重的办法,点头说道:“老十二那儿我去提他,再要胡闹,便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忠雍王抹一把汗:“吃了好些年苦,如今该有长进了。”  有这段插曲在里头,吴太妃对颜氏份外热情,朝着贾母与张夫人把贾玫几个夸了又夸。  王氏想着人家孙女的账,吴太妃也把主意打到贾家头上,忠恂郡王的庶长子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贾玫是庶出不假,可身世摆在哪儿,配一个获罪宗室的庶子富富有余,要是两家结亲,岂不是化干戈为玉帛?鲁国公主非但不好为难幺子,反倒得为小姑的将来打算扶持亲家一把。  这个念头生出来,实在是越想越合宜,筵席一开,吴太妃便极为坦白地问起了贾玫的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