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透过窗牗,传入褚清耳中,许多话虽听不真切,却也令他向往,勾着他想掀开垂帘,推开窗牗,瞧一瞧他故国的京都是何种繁华热闹的景象。
“这就是南梁送来的重礼?男人战败,便将女人当做牺牲品推出来和亲,算什么大好男儿?!”
一道愤愤的尖锐声音穿破人潮,清晰地传入褚清的耳朵。
褚清对被说成和亲的女人不甚在意,南梁没说明和亲之人是男是女,按惯性思维肯定以为他是女子。
褚清扭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视线却被窗牗阻挡。
“战争无情,败者想求安稳也只好如此,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另一道声音漫不经心与那人说话,褚清听得不是很真切,“你要真替她不平,不如仔细想想,依皇上脾性,那女子有几日可活,届时怎么编排,给皇上再定几个罪名,皇上若不幸遗臭万年,你也算出了份力。”
“他就是暴君,我有说错吗?翻脸无情,处死禇元清的不是他?打压禇家军的不是他?近年来大肆征战,使得边关百姓流离失所的不是他?”
“皇上若不战,今日你所见之景,就该由大楚上演。”
“……我们先不说此事,就说近来,他逼三朝元老在金銮殿撞柱身亡怎么说?赵丞相一生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最后竟落得个如此下场。”
“还有,兵部……”
“工部……”
那人尖声喋喋不休,褚清只当听个有趣。
那人细数楚渟岳条条罪状,三句不离暴君、翻脸无情、残暴无度,尖锐声音盘旋在褚清耳边,直至华撵驶远了,那声音才消失。
车马穿过东街,停在皇宫门前。宫内除却皇帝,无人能乘轿驾马,都需得步行。
铃音扶着褚清下了华撵,跟在梁昱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步入宫内,顺着宫道行至金銮殿前,等待皇帝召见。
金銮殿巍峨大气,金碧辉煌,褚清抬眸,透过罩面的薄纱将一切尽收眼底,身侧广袖下的手不由紧了紧。
“传——南梁大王子梁昱觐见——!!”
太监尖利的声音一道又一道响起,自大殿传至殿外广场。最后一位太监声音落下,梁昱拾级而上,踏上玉白石阶,褚清跟在其后,一同走过四十九级阶梯,进入金銮殿。
殿内,大臣分列两畔,高位龙椅之上,端坐着黑底金丝龙袍加身的九五至尊。
褚清面罩薄纱,仗着没人能看清他容貌神色,肆无忌惮直视龙颜,打量百姓口中的暴君。
年轻帝王俊朗无双,头戴冠冕,耷拉下眼皮睥睨来人,目光冰冷,冷冽帝王之气尽显。
褚清看着他,撞上他冰冷视线,心跳节奏漏了一拍,旋即垂下眼帘,与梁昱一起行礼。
“外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褚清站起身,低眉顺眼规规矩矩地站好,不敢再看他,心里却像被羽毛拂过,微痒。
梁昱直起身,神色恭敬言辞恳切,表明此次南梁求和归顺的决心。
楚渟岳不置一词,对他抱有的心思心知肚明。
梁昱说罢,提起另一件事,“贵国被俘将士已尽数归还,伤者也由军医尽力医治,完璧归赵。只是……南梁三十二万战俘,不知皇上要如何处置?”
梁昱身为大王子,南梁储君,褚清再重要,也不需要他亲自护送至大楚皇宫,他亲自走一遭,主要是为了南梁三十二万战俘。
两国交战已久,各有输赢,然大甘岭战役南梁被坑杀数万精兵,被俘十万余人,兵败如山倒,加之此后大大小小战役,被俘人数竟达到三十二万人之巨。
三十二万南梁将士,他不可能置之不理。
楚渟岳漠然,“与你无关。”
那是南梁的将士,与他怎会无关,梁昱被堵的心头一哽,面上不显丝毫,若无其事道:“皇上,外臣还有重礼未献给您,希望您见过后再做决定。”
此话无异于威胁,楚渟岳来了兴致。
梁昱侧身,将褚清完全暴露于人前,“他,就是外臣献给您的重礼。”
面纱之下,褚清神色极不自然,他完全没想到,梁昱竟用他威胁楚皇帝来换三十二万战俘。
是他听错了,还是梁昱疯了?!
一瞬间,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的眼睛都落在了褚清身上,一部分胆子大的,偷瞄高位之上那位九五至尊的神情。
楚渟岳目光扫过褚清,“就他?”
梁昱颔首,镇定自若取下褚清所带帷帽,“他叫褚清,年二十有一。”
帷帽取下,褚清面容显露于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