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淅淅沥沥地在她身后蜿蜒出一地水痕。
她目不斜视地走着,直到停在他面前蓦地抬起眼。
四目相对,烟雾浮动勾缠。
片刻后,陆闻别轻轻挑眉,火星贪婪灼烧,蚕食他指尖的香烟。
辛辣的烟草变得索然无味。
谈听瑟垂眸看一眼身上的装束,努力轻松随意地道:“那件泳衣坏了,正好朋友送了我一件新的。”
她看不透他的眼神,却总觉得他很容易就能看透自己。
就像现在。
“很适合你。”陆闻别笑笑,手递到唇边,重新将烟头咬住。
“我还以为你会和我爸一样,说我不该穿这种衣服。”
“这是你的自由。”
谈听瑟轻轻抹去滑到下巴尖上的水珠,忍不住把昨天的事相提并论,“所以,只要是不伤害自己的事就可以做,对吗?”
“你在试探我的底线。”陆闻别抬眸淡淡睨她,“没必要这么做。”
她心里一跳,“我只是随便问问。”
但他说的是对的。
从前她以谈敬的要求作为行为的规范,现在又把他的底线当作标准。但他没有给她要求与标准,那条底线难以触碰,时刻引诱她试探与越界。
“下去接着练吧。”他抬了抬下颌。
谈听瑟慢慢退后两步,粗粝的石砖摩擦过脚底,那一点痒与脱力感沿着血液灌入心脏。
她知道这套泳衣有多“出格”,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儿来的勇气真正穿着它走到陆闻别面前。
“月底我会去海城演出。”谈听瑟看着他,“你能来吗?”
男人挑眉。
“主办方送了vip席的票,我没什么人可以送,也没人会来,所以才问你。”她眼睫动了动,垂下来,“只是随便问问,如果你还在因为昨天的事生气,那就算了。”
少女把落寞全都掩藏在倔强之下,若无其事地侧过脸。
陆闻别侧身灭了烟,若有所思地慢慢吐出烟雾。
片刻间眉心微蹙又松开,辛辣的烟草捋平神经,他眼底有淡淡的怜悯一闪而逝,接着一扯唇角笑了。
“几号?”
“你答应了?”
“时间,地点。我让秘书提前订机票。”
谈听瑟竭力克制着雀跃,以及得逞后的小小得意,“如果你忙的话就算了。”
“你确定?”他一副从善如流要改变决定的模样。
“……演出在30号晚上八点,中心剧院。”她悻悻地抿了抿唇。
既然他愿意去了,应该就意味着没再因为昨天的事生气了吧?那件事她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只能想别的办法。
所以装可怜是有用的。的确没有亲人朋友会去看她的演出,但是她早就习惯了,也过了会因此难过的年纪。
“你有没有想过,我或许不是你该邀请的最合适人选。”
谈听瑟目光一顿,“没人会来我才找你的。”
“试试才知道结果。”
“这一点我自己应该更有发言权。”她抬眸笑了笑,湿漉漉的眉眼黑白分明,“你以为我没试过吗?”
恰恰相反,她试过太多次了。自从母亲去世,谈敬就再也没来看过她的比赛和演出。哪怕她拿了冠军,回到后台时也不会有家人的拥抱和夸奖,她比二三名看起来更像失败者。
“选择权在你手上。”陆闻别淡淡颔首,敛去心里那点突如其来的多余怜悯。
谈话算是到此为止。谈听瑟到泳池里接着练习仰泳,按照陆闻别的要求从岸边游到这片区域三分之一处,也就是他停住的位置。
她仰面漂浮,像模像样地游出去。水被掀起又从身躯上漫溢而过,阳光穿透水幕将肤色映衬得剔透。
忽然,舒展的指尖隐约碰到了一片结实的肌.肉,下一秒手腕被男人一只手攥住。
她唇角悄悄勾了勾,顺着手腕上的力道被水波推动着靠近他,然后翻身轻巧地钻入水中。
“哗啦”一声,她蓦地钻出水面,和面前的男人只隔着半臂的距离,飞溅的水珠甚至落到了他的胸.膛上。
陆闻别微微侧脸避开,还是有零星几滴落在他下颌与唇边。
“你看,我说我能做到。”少女抹掉水珠,朝他骄矜地一抬下巴,胸口随着还未平复的呼吸起伏,在摇摇欲坠的系带下格外晃眼。
“注意呼吸节奏。”陆闻别目光微凝,“再游回去。”
谈听瑟没动,“我刚才是不是差点打到你?那我一会游回去的时候手会不会撞到边缘上?”
刚才无意中被少女指尖划过的腰.腹处无意识收紧,莫名有瞬间的烦躁。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快触壁时头后仰入水,熟能生巧。”
“……知道了。”她又朝后游去。
陆闻别盯着那道水花中的身影,片刻后抬起手,指腹贴着唇角将那滴水慢慢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