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枕月闻言,紧了紧握住穆雪衣胳膊的手指,眉头微皱:“回来?”
什么叫“回来”?
回哪里来?
倘若穆雪衣真的有一个所谓的“归处”,那也该是她周枕月的身边,不是吗?
像是宣示什么一样,她直接把穆雪衣横抱了起来,腰背挺直离开了卡座,向地下车库的方向走去。冰冷肃穆,带着把人压得不敢直视的气场。
而穆雪衣躺在她的臂弯里,卷发披散,颊边是暧昧的粉红。
沈怀星怔怔地看着她们的背影。
其他人也都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说呢。
这个走向……
……属实是有点魔幻。
酒吧地下车库。
周枕月抱着穆雪衣走到自己的黑色宾利旁边。驾驶座打盹的小艾一个激灵,马上跑出来帮她们打开后排的车门。
“周、周、周总……”
小艾目不转睛地瞪着周枕月怀里的穆雪衣,差点把舌头咬了。
怎么去简简单单地应酬一下,还捡了个醉得人事不省的二小姐回来?
周枕月把穆雪衣放在后座上,关好这侧的门,自己绕到另一侧上了车。小艾也回到了驾驶座。
小艾打起发动机,从后视镜瞥了眼睡着的穆雪衣,试探着问:“周总,我们……去、去哪里?”
周枕月坐得离穆雪衣足有三十公分远。她双臂交叉抱着,垂眼思索了一阵,说:“去江边公寓。”
“是。”小艾开始倒车。
车开到门口,小艾又小声念叨:“真的不回老宅么?老爷子不是一直都挺想见见穆二小姐……”
周枕月没说话。
小艾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忙住了嘴,再也不提。
开到桥西二路时,穆雪衣醒了。
也没有全醒,只是睁开了眼,人还是木的,目光直勾勾地钉在周枕月的脸上。
没一会儿,眼泪从她的眼尾流了出来。
周枕月在黑暗中回视过来,看见穆雪衣在哭,眉头一皱:
“哭什么?”
穆雪衣没有回答,哭得越来越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落在胸前的衣襟上。
周枕月眉头皱得更深。
良久,她从旁边的格子里取出了一包纸巾,扔到穆雪衣手边。
穆雪衣没有拿起那包纸,喉咙里压抑着哽咽,用手背去擦脸上的泪。慌乱间,手腕抹到了下唇,口红擦出去很长一道。
小艾多嘴道:“周总,穆二小姐都喝醉了,你帮帮她吧。”
小艾的话让周枕月恍惚了一瞬。
是啊。
反正这人也喝醉了,她明天清醒后,不会再记得今晚的任何事。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失去意识的是谁,醉酒似乎永远都是一个可以拿来遮掩的最好借口。
周枕月沉默了一会儿,回过头来,拿起自己刚刚扔出去的那包纸巾,抽了一张出来。
先全部展开,再按她的习惯对折两次,握在指尖。
短暂的犹豫后。
她向那边倾过去一点,低垂着眼,将手里的纸巾轻轻按在了穆雪衣的眼角。
“到底在哭什么?”
这一次的问话轻和了许多,像是笃定这样的温柔不会被对方记得,才终于卸下了伪装已久的冷漠。
穆雪衣捂着自己的肚子,成熟的脸上忽然出现了小孩子一样瘪着嘴哭的神情,委屈又可怜:
“阿月,阿月……我肚子好痛……”
酒喝得太多了,胃难免灼痛。
周枕月纤长的睫毛悠悠一晃,目光凝聚在眼前人的脸上,温软地问:
“那你想要怎么样呢?”
穆雪衣眨了眨泪眼:“……要、要阿月吹吹。”
以前她们还在一起时,如果她哪里磕破了,周枕月就会帮她吹一吹伤口。可是她现在喝醉了,没有想到肚子痛是没有外露伤口的。
尽管如此,周枕月还是用纸巾擦去她眼角的泪渍,边擦边轻柔地吐出两个字:“呼呼。”
一滴泪珠挂在穆雪衣的睫毛上,摇摇欲坠。
她跟着周枕月细声念:“呼呼……”
周枕月盯着她醉红的脸,唇角轻轻勾起,又重复:“呼呼。”
穆雪衣傻傻地跟着她说:“呼呼。”
周枕月:“呼呼。”
穆雪衣:“呼呼。”
她就那么自然地逗她。
就像回到了三年前的她们还在一起的时光。
周枕月摸了摸穆雪衣柔软的卷发,窗外的霓虹夜色映在她眼底,宛如一幕破碎的幻梦。
这一刻,她忽然有种错觉。
她们好像……
从未分开。
穆雪衣呼呼累了,拖长细嗓绵软地喊了一声:“阿月——”
周枕月浅浅一笑,像过去那样,用最温柔宠溺的口吻回应她:
“我在。”
顿了顿。
周枕月抬眼看向车窗外,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几个轻捻的字似抓不住的一抹光,随着夜风消逝在无尽的苍凉中:
“……我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