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这是咱们两家说好的,都签了契书的,现在包子包的少,其实也没费什么工夫。”顾茵笑着把合数的包子交到葛大婶手上,“婶子要真心疼我,回头给我拿您摊子上的油糕我吃。要炸的油汪汪的那种!”
和顾茵合作就是爽快,丁是丁卯是卯,并没有因为她家生意红火而翻脸不认人,也没有因为两家交情好打感情牌,葛大婶越看她越喜欢,小声道:“看你最近瘦的,光炸油糕怎么够,我今天割点肉,明天让我们家老葛炸肉丸子给你吃。”
顾茵笑着应一声。
东西准备妥当之后,王氏和葛大婶自去码头上开摊。顾茵则在家留了一留,给老太爷做鱼羹。
鱼这东西冷了就容易发腥,所以得算着时辰开始做。
今天摊子上照常是人满为患,还没出摊就已经排起了队伍。
王氏把摊子一支棱开,一碗碗热腾腾、浓香扑鼻的皮蛋瘦肉粥就开始对外出售了。
但刚卖没多久,就出了岔子。
一个十分面生、尖嘴猴腮的干瘦汉子刚喝了一口粥,就一口喷出来,“呸!真难吃!”
他这腌臜的吃相已经让旁边排队的人都不觉退开了,后头等他把粥碗一摔,旁边的人就退得更远了。
王氏虎着脸从摊档后头出来,“难吃是吧,来,我退你两文钱。但是你刚砸了我家的碗,承慧三文钱。你再给我一文钱,谢谢。”
她神情虽然凶,但这态度完全称得上是大方得体、有礼貌了。
因为自打生意一天比一天火爆以后,顾茵就给王氏打过预防针,说自家从前只做码头上的生意,还惹来了葛大龙那样的泼皮来寻衅。现在更有其他地方的人慕名而来,早晚还会发生这种事。
若是从前,闹起来就闹起来,自有关捕头或者李捕头来主持公道。
现在则不同,一停下来那就少做小半天的生意。
王氏一听会少赚银钱当时就重视起来了,保证自己遇到这种事一定会冷静。
所以她此时并不发作,只冷静地说退还他的银钱。
对方像是没料到她这恶名在外的恶婆婆会这般好说话,微微愣了一下后,才道:“你家的粥这么难吃,怎么还要我的银钱?”
王氏横他一眼,依旧很平静地道:“都说买粥的两文钱还你,让你付的是摔烂的海碗的钱。算了算了,我儿媳妇说做买卖讲究和气生财,一文钱就不和你计较了。你既觉得不好吃,也把碗摔了,就速速离去吧。别妨碍后头其他排队的人。”
他这么一说,后头还排着队的人也跟着发声,说:“就是啊,你都买完了还占着位置干什么?不好吃就吃别家去呗,我们还等着买呢!”
“就是人家这是文老太爷粥,又不是光我们觉得好吃你这舌头还能比文老太爷厉害?”
那人听人说文老太爷,眼珠子一转又生一计,啐道:“还文老太爷粥,这粥汤都卖了一个月了,文老太爷要真那么喜欢,咋这一个月都没听说过文家的人来?别是扯虎皮做大旗吧!”
王氏烦躁地蹙起眉,但也不能说天天在自家摊子旁边钓鱼的小老头是文老太爷。
那汉子看她不吱声,越发大声道:“大家说嘛,是不是既没见过老太爷来过,也没见过文家人来过!这家黑心的,就是觉得老太爷性子宽厚,与世无争,所以故意扯人家当招牌呢!说不定人老太爷知道后气的不行,就是懒得同这种黑心商人计较呢!”
正说着话,文老太爷来了。
他今天没带小厮,带了听说顾茵今天要做鱼羹,想来跟着学学的徐厨子。
徐厨子一手拿着鱼竿,一手拿着钓桶和小板凳。
看到小摊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他赞叹道:“师父的手艺真是没话说,就算在码头上摆摊都能摆出这种阵仗。也不知道他们忙不忙的过来。”
老太爷一听他这意思就明白了,斜他一眼,从他手里接了东西往自己的老位子上一放,就自顾自地开始钓鱼了。
“那您先钓着,我过去看看。”
徐厨子嘿嘿一笑,拨开人群挤过去。
正好就遇上了那精瘦汉子为难王氏。
“谁说没有文家的人,我就是文家的人!”
徐厨子肉山似的身子往王氏边上一站,气势上顿时就把对方压倒了。
那汉子退后半步,说:“你说是就是啊?你咋证明?”
徐厨子气笑了,说:“咋的我还得找衙门写个文书,证明我就是我呗?”
那汉子退后半步,眼珠子乱转一时想不到怎么说,徐厨子提着他的后领,提鸡崽子似的把人提出人群,“来来,我带你到外头问问,看有没有人认识我徐厨子。实在不成,我带你去文家门口问问门房和家丁。”
对方一听他这话立刻扭着身子躲开了。
徐厨子也没想同他掰扯,见他跑了便又回摊子上帮着王氏的忙。
过了一刻多钟,顾茵做好鱼羹过来了。
新鲜草鱼开边后拆出主骨和腩骨,鱼肉用盐腌上一会儿后下油锅,煎至两面金黄出锅,之后拆出鱼肉,拌上生粉。
鱼骨则下锅煎出香味后加水,大火炖上两刻钟,炖好后捞出鱼骨,放入之前拆好的鱼肉,再放青瓜丝、粉丝、春笋丝、鲜菇丝、木耳丝,接着放油、调味。
最后则是在打一个鸡蛋,在鸡蛋里放生粉,倒入锅中勾芡。
出锅的时候再撒上一把葱花,一道色香味俱全的鲜鱼羹便做好了。
装着鲜鱼羹的小砂锅送到老太爷面前,鱼汤色泽白如牛乳,入口鲜嫩爽滑,回味无穷,果然是半点儿腥味都没有。
徐厨子帮着王氏卖粥,注意到顾茵过来就立刻跟了过来。
老太爷看他把眼珠子都恨不能贴到砂锅里来,最后特地剩了一些。
徐厨子得了他的许可,尝过一口,砸吧着嘴道:“师父做的鱼羹果然不腥!哎,您教教我呗?”
两人已经一个月没碰头了,难得他能跟着老太爷过来,顾茵自然不吝啬,当下就把步骤和要点都告诉了他。
徐厨子听得连连点头,逐字逐句都记在了心里,后头又帮着她回摊子上卖粥。
一通忙到早市过半,顾茵小声问徐厨子说:“你出来都小半天了,不会误了的你事吧?”
徐厨子道:“不会,我跟着老太爷出来的。而且今天二老爷陪着二太太回娘家,二少爷、三少爷也都跟着一道去了。大老爷他们都是好性儿的,知道我是跟着老太爷出来的,也不会说啥。”
顾茵于是也不再问。
不过这天也得亏有徐厨子在,因为在那个干瘦汉子之后,又来了好几个寻衅的客人。
然而论文,他们说不过顾茵,论武,他们掰扯不过徐厨子和王氏。而且不管他们怎么作妖,顾茵他们都会分出一人去应对,并不影响其余两人接着做生意。
尤其徐厨子亮明了自己文家大厨的身份,对着顾茵恭敬地一口一个“师父”的,越发有说服力,也就再没人敢说顾茵是扯虎皮做大旗,虚假宣传。
忙到下午晌,老太爷收了鱼杆和徐厨子回文家,顾茵则和王氏照常收摊。
而在他们都离开码头后,那几个寻衅发难的人从各个角落里蹿了出来,都聚拢到一处。为首的正是那个尖嘴猴腮的精瘦汉子。
几人嘀嘀咕咕了一阵,汉子给他们都分了钱,便就此散开。
那汉子恨恨地看了一眼顾茵摊子的位置,离开码头沿着小路七拐八绕,最后走进了王家老宅的后门。
老宅的后门里等着一个中年妇人,给那汉子开了门后便问他今天境况如何。
那汉子道:“事情不如您说的那么简单,那恶婆婆并不吃激将法,还有文家那大胖厨子帮腔,兄弟几个忙活一天也没能搅黄他们的生意。”
妇人蹙眉道:“别是你们怕了关捕头,所以特地放水吧?”
“妈妈说的这是哪里话,兄弟几个既然收了银钱,那肯定是办好差事。关捕头虽厉害,至多抓我们进去蹲几天大牢,难道我们还会怕那些?是真的那对婆媳难搞,油盐不进。但兄弟几个都是做了事儿的,您看这辛苦钱”
妇人听他没把差事办成,本是不想给银钱的,但这件事并不能宣扬出去,便只好还是按着之前说好的数目交付了银钱。
等到把那无赖打发走,妇人关上后门,脚步匆匆地就往主屋去了。
王家老宅的主屋里,王大富和赵氏,王大贵和邹氏都在等着听消息。
听到那妈妈来报,说事情并未如他们预想的那样发展,几人脸上都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大房的赵氏最沉不住气,当家就开始骂骂咧咧的。
她从王氏到顾茵再到武安都骂了一遍,说王氏越老越奸猾,又说顾茵看着年纪却是个满肚子坏心思的,活该她这个年纪就守寡,最后说小武安一副短命相,跟他爹和哥哥一样活不长。
赵氏越骂越难听,王大富都听不下去了,拍着桌子骂她:“你这是恨不得把我们王家祖上都捎带上一起骂是不是?再说你现在骂人能顶什么用?”
赵氏都当祖母的人了,被他骂了也不吭声敢还嘴,只放低了声音道:“我不是急的嘛!王宝芸回来就算了,去那三教九流群集的码头讨生活,和咱们也不相干。可怎么就和文家扯上关系了?咱家好不容易打通了文二老爷的路子,要把孩子送到文家上学的,若是让她横插一杠子”
王大富听到这话也是一叹。
而自始至终没吱声的王大贵和邹氏夫妇对了一眼,邹氏就开口道:“大哥大嫂听我一句,眼下不是想孩子们进学这事的时候。而是该担心王宝芸会不会发现当年的事。毕竟她都搭上文家了,难保不会有别的路子”
这话一出,几人的面色俱是一凛!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