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夜那一整夜的大雨因此下山的路并不好走,车夫驾着马儿尽量走的慢了些,好让马车能平稳行进。
顾言昭在马车内支了额角漫不经心的翻着手上的书。
他本该趁着赶路的时间睡一会的。
每年冬春两季他的寒疾都会复发密密麻麻如蛆附骨的疼痛阴冷要伴随他很多个日日夜夜。
但没事他很善于忍耐。
喝一盏并没什么作用的汤药然后接着去筹谋那些仿佛永远也结束不了的谜局。
他已经习惯了。
所以昨夜在他房间的那面墙被敲响时他也是这样的因为疼痛所以难以入睡,索性坐在案前处理公文,打算像以往一样熬到黎明,熬到天光乍现。
但是她敲响了他的墙,像好奇又胆小的鸟儿伸出爪子小心翼翼的试探。
即便看不见也能想象她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清澈的明亮的,坦率而又温柔。
于是他不用再苦苦煎熬了天好像已经亮了。
理智告诉顾言昭他该睡一会,以维持过会回京议政所需要的精力但人的心理是很奇怪的一旦越过了那条线就觉得多一次和少一次没差了。
反正最近也放纵过好几次了,再随心一次又如何。
于是他干脆将手上的书放下,更加心安理得的去想。
她应该已经看了那些信了吧。
她会是什么反应,什么心情呢?是早已经忘了年少时那段未曾谋面的往来,还是与他一样也始终谨记心中,难以忘怀?会不会生气,怪他直到现在才告诉她这一段缘分,甚至之前还对她,那么坏。
会不会开心,和他一样为这一场失而复得而开心。
至于为什么不亲口告诉她,或是当面看着她读信,当然是因为这样更为妥当,让她能有一段慢慢接受的时间。
绝对不是因为他觉得难为情。
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要不要趁着今日进宫,请盛帝赐婚?
山路风急,似乎又要起雨,山风时不时吹起马车的锦帘,顾言昭一面透过忽有忽无的帘缝看着窗外林深水清,思绪却突然跑到九霄云外,这样想着。
把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娶回去,给她准备茜素红的嫁衣,像养一株娇贵无双的花一样,让她每一日都无忧无虑。
什么主掌中馈管理家事自然是不用的,她不用为这些杂事费心,孩子也最好不要,多少女子死在生产之痛上,他不会让她去受那样没必要的苦楚。
她只需要待在他能看到的地方,冬日雪夜时她靠在窗前看雪,他便坐在她身旁,为她画一幅小像。
还可以摸一摸她的头发,换来她回过头来对自己眉眼弯弯的一笑。
不行,得先问过她的意思,万一她不愿意呢?
顾言昭少有这样患得患失,胡思乱想的时刻,此刻越想眉头皱的越紧,甚至想叫停马车当即掉头回去。
情爱能让杀伐果断者踌躇,世外清都郎坠凡。
他低着眼想了一会,总觉得心中有点微妙的不安,于是开口唤道:“顾二。”
“是。”顾二在马车外,沉沉应了一声,
“肃王留在京中的那些耳目,查的如何了?”
“上次接到了线报,只是对方似乎早有所觉,没能捉到人,他们现在仍在追查。”顾二又补了一句,“是属下无能。”
“无妨。”顾言昭揉了揉眉心,吩咐道,“无论是追查或是审问都记着,其中有个叫杭玉的侍女,不要伤着她的性命,明白了吗?”
方才还晴朗了一阵子的天边重又聚起层层乌云,风声愈大,似乎随时雨势便起。
顾二明白自家主上为何如此吩咐,于是连忙应下,又自己琢磨了一会,正掏心挠肝的想直言劝谏姑娘家可能不喜欢被情郎瞒着,瞒得过去倒也罢,瞒不过去那可是会出大事的,手下一名暗卫却递给了他一封夷华山下来的加急密信。
他拆开一看,差点都坐不稳了。
顾二还没想好怎么禀报,又来了一名暗卫匆匆奉上另一封加急密报。
是从盛京皇城送来的。
“主上,陛下急令,封锁整座夷华山,陛下要微服亲往夷华山。另外,天台寺传来消息,嘉平翁主不见了。”
雨落了下来。
姜听白在自己的厢房里囫囵睡了一会短短的回笼觉,醒来后取了水洗漱一番,自己动手挽了一个清清爽爽的发髻,又从带的匣子中挑了一支样式活泼的发饰簪在发上,这才满意的看了看。
非常好,得好好打扮才对得起自己这张精心捏出来的脸。
出来玩就要开开心心,她好不容易离开了危机四伏的盛京,得趁此机会好好看一看大盛各处的风物美景。
客船再大,分给每个人住的厢房也都不会太过宽敞,姜听白打扮好了自己就不愿意继续待在逼仄的房间里,于是打算去船舷旁,看一看江面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