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听白整个人陷在柔软的金丝云被里,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怀中小软的绒毛,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在严肃的思考。
思考内容是巴普洛夫的狗。
在她的世界,很多人都听过这个实验。
心理学家巴普洛夫每次给狗送食物以前都会打开红灯,响起铃声。这样经过一段时间以后,铃声一响或红灯一亮,狗狗就会开始分泌唾液。
这是个关于条件反射的实验。
她想到这个实验的原因是,她突然发现,顾言昭也是一个优秀的心理学家。
因为就在方才,灯下花前,她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对他非常深的依赖。
理智告诉她这是不正常的。
他救她于危难,护她于困苦,他用温柔的姿态驯养她,用惯用的手段诱惑她。
他在处心积虑的,若无其事的,引导他依赖她。
一次又一次的铃铛,一次又一次的求救。
姜听白冷静的想,条件反射。
这样一次一次,只要遇到任何困难,她的第一反应都是向他求救。
她会彻底依赖他。
这和给狗狗按铃铛喂零食有什么区别?她恶狠狠的想。
右手指被湿-热的舌头舔了舔,她回过神来,弯起手指轻轻挠了挠小软的下巴,又低下头来亲亲他的脑袋,将自己的脸埋在小动物温暖的皮毛里。
“......我是不是有些神经过敏了?”
她低声喃喃道,如同小时候每一次受了委屈不开心,白天时还能强装出笑脸,到了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就缩进被窝对着不会说话的玩具倾诉:“听起来好逊,我也知道…但我真的有些不安心。”
她又抬起头来,轻轻摸着小软的耳朵,像为自己安心一般:“我会找到杭玉的,对吧?”
指尖又被轻轻舔了舔,她弯起唇,像是被安慰到了一般。
窗外弦月西斜,又被乌云遮蔽,姜听白蜷着身子,慢慢闭上眼睛。
她太累了,因此维持着不舒服的姿势也能睡得很沉,不知是风大还是旁的原因,外间的菱花窗时不时吱吱的响,她因此慢慢睡得不大安稳,在梦里皱起了眉。
原本伏在她枕边睡觉的兔子动了动,从榻上轻轻巧巧的跳下来。
皮毛雪白的兔子在地上安静的走了两步,变成了面容秀丽的少年。
是熙光。
他轻轻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的样子,揉着眼朝着外间走去,随着他的走动,原本紧紧闭合的木门自动打开,又无声无息的关上。
原本还在吱吖的木窗,不知何时已然重回平静。
熙光经过桌边,从桌上摆着的攒盒里取了一枚松子糖含进嘴里,另一只手随意的,朝着木窗的方向,轻轻勾了勾。
若是有人旁观,可以看到,随着他这轻轻巧巧的一个动作,这一方不大的空间仿佛在一瞬间突然扭曲起来,像人在绝境发出的尖叫。
然而只是一瞬,下一瞬,他手里便提着一团墨色。
这是一种少见的魇。
这种魇一般附在年岁久的木质家具上,偷窃人的梦境为食,并且十分不好抓捕,许多大妖会寻找吞噬以提升修为。
不仅如此,这种魇性情也很恶劣,偷窃人的梦境的同时,还喜欢在深夜制造出吱吱嘎嘎的声响,有些本来就胆小的人们长久的听到这种声音便更容易疑神疑鬼,长此以往精神也变得不好,就又更容易被各种精魅缠身。
是个恶性循环。
熙光手上这只魇似乎还有些本事,快生出了灵智,被提在手里还妄想挣扎挣扎谈个条件。
然而熙光没给他这个机会,反手一握,那一团墨色的混沌便立刻四碎如烟,不见了。
“好不容易才哄她睡着......”他不满的低语道,“吵什么吵。”
没有这魇作怪,屋子里顿时变回了一片安静,姜听白恢复了沉睡,熙光看了看窗外,那些被派来的守卫仍然尽职尽责守在院内。
碍眼,他想。
她今日不开心,熙光站在原地想了想,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院中九曲回廊,檐角处处挂着角灯,影影绰绰照亮了院中半地落叶碎花,前夜风急,吹乱了不少花叶。
他抬了抬手指,角房堆着的扫帚便一个一个排着队跳出来,勤勤恳恳的开始清扫院落。
这般不可思议的场景,院中守着的守卫却仿佛看不见一般,仍然直挺挺守着岗。
熙光靠在回廊上,夜色里秀丽面容显了几分妍丽,立在那里,像个大家族里金尊玉贵养出来的骄矜公子。
……干完了活,会开心吗?
兔子和人的思考方式实在不同,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该如何让她开心,平日里她见到自己干活都会笑的,这次也会……吧
他转眼看向院中的守卫,手中起势的动作做到一半又停了下来,若不是他现在受制不能对凡人动手,他早就把这些人处理掉了。
折腾了好一会,熙光充分利用了自己的兔子脑回路进行思考,学着平时杭玉的样子为姜听白准备好了晨起的蜜水和点心,满意的看了一圈,心满意足的拍拍手回房了。
他刚抬脚跨过门槛,就听见内室传来一句有些软绵绵的命令:“……不许动。”
姜听白在现代的时候,喜欢看侦探小说,福尔摩斯的名言烂熟于胸。
当排除了其他所有的可能性,还剩一个时,不管有多么的不可能,那都是真相。
她刚睡醒的脑子逻辑清楚得超常发挥。
她睡着之前:有小软,没有熙光。
她醒来发现:有熙光,没有小软。
已知:熙光和小软没有同时出现过。
那么……
熙光=小软!
喜欢看人妖情未了的故事和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是两回事。
良善乖顺的小兔子在一夜之间突然之间变成了充满秘密的危险男人。
姜听白拥着云被坐在榻上,因为是从睡梦中惊醒的缘故,声音还有些哑,组织了一下语言慎重的问道:“你是……小软?”
“我不……”熙光被吓着了,慌的一塌糊涂,眼尾又红起来,听到问话下意识的便要反驳,顿了顿又闷闷的低下头,“…好吧,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