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药效的缘故秦落柔昏昏沉沉睡到了傍晚,一睁开眼肚子就饿的咕咕叫,她大声喊道:“秋灵。”
同贺大娘说了近半个时辰后秋灵便一直守在房内,听到秦落柔喊,忙搭开帷幔问道,“姑娘醒了干净衣服已经备好奴婢这就伺候您换上。”
“几时了?”
“酉时。”
秦落柔略一沉吟问道:“马匹可准备好了?先随便给我些吃的,我们赶快回府,再不回去祖母该让府里的人四处寻了别把事情闹大。”
“衣服我自己换就好你先拿吃的进来。”
匆匆忙忙换好衣服秦落柔往嘴里塞了块红豆糕边吃边吩咐:“去请严公子过来。”
梅花宴上所发生的事情想必此时已经传到了祖母耳中,她回去不一定要面对怎样的狂风暴雨。而三公主对孟跃庭之情,她势必要在严易筹谋之前告知千万别因为退婚之事而得罪了三公主,他一介平民,还未科考影响了严易今后仕途,自己罪过可就大了。
“严公子出去了,还没回来。”秋灵回道。
“可知几时回来?”
“说是傍晚但还未归。”
“等一等吧。”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她觉得不能再等了。今夜说什么也要在祖母气恼前回府。依着祖母的性子若知道自己得罪了三公主,定要往宫里送帖子,让自己当面请罪。帖子一旦递进去,三公主应允了,她就不得不去,否则就是蔑视宫中规矩的罪责。
她想,既然得罪三公主是因为与孟跃庭的婚约,那么顺利退婚之后,和三公主的过节应该也会消失吧。所以在这之前,她只有先躲开三公主方是上策,若退婚不顺,再从长计议。
“秋灵,拿笔墨纸砚。”
秦落柔想着严易很有可能去了驿站,那人不会骑马,身子又弱,为了自己的事奔波晚归,还真是重情义。
自己就更要给他留下书信,将三公主之事告知了。
严公子:应允助小女退婚,小女感激不尽。此有一事需得说明,昨日得知三公主有意孟公子,设计毁他清誉之事,切不可让三公主查到是公子你所为,若公子因此有难,小女定然愧疚万分,还请公子因应而行,成或不成,无妨。公子无恙为上。因昨日宴会,小女与三公主不悦,怕府中生变,先行回府几日。若公子家中来人,可先住在此处。
书信写好,交给贺大娘,秦落柔和秋灵要走,贺大娘不放心秦落柔的病情,给了她几粒养气安神的药丸,才放心让她们离去。
府门一开,小厮看见是秦落柔回来了,一路喊着跑着往秦老夫人处通传。
秦落柔进了门,也径直往秦老夫人处走去,和听到通传正要去找她的老夫人在院落里遇了个正着。
因着小厮的喊声,院中凡是听见的下人都告知了自家主子,很快二房和三房也都过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老身当你忘了自己还姓秦!”秦老夫人手里的拐杖重重捣在地上。
“祖母怎么不问孙女为何现在才回来?”
“自然是做了错事,怕回来。”
秋灵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站出来说道:“小姐生病了!”
二房王氏插着腰肢,站到老夫人身边,“还真没看出来县主是生了病的样子,怕是到哪里快活去了吧。”说完盯着秋灵看了看,“你这下贱坯子,主子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秦落柔把秋灵护在身后,瞪着王氏,“二婶说话可要小心,都城这地方风邪,说了不该说的话,小心回去后中了风邪。”
说着笑了一下,“二婶也是个不知规矩,陛下亲赐的二品诰命夫人和陛下亲赐的县主说话,哪里轮得上一个庶出的插嘴。”
“你!”王氏气的跺脚,却被秦峰德拉了过来。
秦落柔斜着瞧了秦峰德一眼,见他虽然没说话,但眼神却很不友好。
没再过多理会,对老夫人福礼,“祖母,孙儿确实受了凉,在客栈修养了一晚,这病来的快去得也快。”
她看看祖母,心里有那么一丝丝期盼,可是下句话就让那丝期盼破灭了。
“受凉了就该回府中养病,怎么?我们这个家就这么遭你嫌弃?”
她原本以为祖母会问上一两句,自己是否还有不舒服,明明小时候生病,祖母并非如此淡漠,就连落妍有病,也是尽心尽力找好的郎中看病。
想来,祖母更看中的终究是她的嫡女身份,和给秦家门楣带来的荣耀吧。这是她重生后一早就想通的事,怎么还会心存期盼呢。
“这是我长大的地方,我的父母兄长虽然逝去了,但那些记忆全都被这里所承载,祖母说我嫌弃,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落柔还记得祖母小时候也很疼爱我,难道仅仅因为那时我乖巧懂礼,愿意按照祖母的意愿行事吗?现在我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活,就说是嫌弃吗?”
她只想要一份真心对待自己的亲情,不因她是嫡女,是平武县主,只因她是秦落柔。
“别说是世家女子,就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子也都是三从四德,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这些奇怪的想法都是怎么冒出来的,今后不要再问了。”
是呀,不该问的,她还一遍一遍想要求证什么呢?她应该死心了。
那就说正事吧。
“祖母,昨日梅花宴之事,想必您已经得到了消息,其中原由诸多复杂,一半句解释不清,还望祖母先别过问此事,我自有分寸。”
秦老夫人淡淡看着秦落柔,“分寸?你能有什么分寸?是太想出风头了吗?三公主四公主之间的事情你也敢掺合?为了讨好四公主就不惜得罪三公主了吗?我今早就送了帖子进宫,就等着三公主派人来回话了。”
秦落柔一听,一下子急了,“我不能去见三公主。”
“你怕什么,去看看你院落中,四公主给你赏赐了多少东西,陛下疼爱四公主更甚,有四公主护着你,让你去给三公主说一句赔礼的话怎么就不能去了?”秦老夫人说到四公主的时候语气总算是缓和了一些。
“祖母可知道三公主给孟公子送去了滋补药材?又听没听到什么传言?”
“休要胡说!皇家中人岂是你我能议论的。此事已问过孟夫人了,三公主不过替陛下行事。”秦老夫人说完又看看众人,“你们谁也不许到外面去胡说,谁家都可议论此事,只有我们奉国公府的人不能议论!”
“是。”众人齐齐回答。
秦落柔也明白其中道理,看着祖母所思所虑一心为秦家荣耀,苦苦支撑,虽然不易,但对她而言,只觉得悲凉。
退婚之事,绝不会妥协。
“落柔,从现在开始直到三公主派人来回话,你都不许出府,这其中的轻重想必不用我说你也清楚。”秦老夫人叹一口气,“夜深了,都散了吧。”
众人离去,秦落柔和秋灵也往自己院落走去。
“二姐。”
秦落柔回头,看见落婉迎了上来,却见她欲言又止,秦落柔道:“落婉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秦落婉看了她片刻,问道:“二姐可是因为那位严公子要同孟公子退婚?
“什么?”秦落柔一下子就笑了,“落婉,你误会了,我要退婚和那位严公子没有关系。”
“但我瞧着”话说了一半秦落婉又停住了。
秦落柔扶住她的肩膀,“我要退婚不是因为什么人,仅仅是因为我不愿意。落婉你为我担心,我很开心。你照顾好自己,等退婚这件事顺利结束了,我会为三叔多争取些家产的。”
“家产之事,二姐先不用放在心上,当务之急是三公主,二姐可要小心。”
“我会小心的,夜深了,快去歇息吧,我这几日闲在府中等消息,三妹可时常来陪我解解闷。”
秦落婉点点头,福礼离去。
一回到小院,秦落柔让秋灵先行休息,自己进了屋就倒在了床上,拳头轻砸着床,嘴里不停嘟囔,怎么办怎么办。
这祖母动作也太快了吧,她是真的不想面对三公主,梦里那场景一下子又让她想起来,三公主若不见她倒也罢了,若是见了,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就是不死恐怕也要脱层皮。
脱了外衣,简单洗漱,躺在床上,刚降了烧,身体还是有点虚,应该是要好好休息,但脑子胡思乱想,一刻也停不下来。
现在只有盼望,三公主不召见她了。
迷迷糊糊睡着,突然被秋灵的喊声惊醒。
“姑娘姑娘,刚三公主派人来了,让你即刻进宫。”
“这么快!”秦落柔从床上跳起来,她一个小小的平武县住,还是受封那日进过一次宫。那座皇宫,她一走去就有一种我为鱼肉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但还是尽量镇定下来。
“我记得娘生前有件暗灰色的衣服,你拿过来,一会简单梳洗,不用装扮。”
“是。”
秦落柔让秋灵扶着自己来到花厅,一走进去,秦落柔就对传话的太监福礼,“公公久等了,小女落水后受了凉,贪睡了。不知三公主贵体可安?”
小太监看见一副病弱样子的秦落柔,斜眼道:“公主自有陛下庇护,身体无恙。”
“那小女就放心了,昨日小女生病后一直担心三公主,现在听到三公主无恙,就太好了。”
站在花厅的祖母和二房三房都吃了一惊,不过一晚,他们熟悉的二姑娘又回来了?
秦落柔又不傻,现在不伏低,难道等着受罪吗?她想好了,今天就是要让三公主心里舒服,只有三公主心里舒服了,她才能躲过一劫。
太监听到她这么说,态度果然缓和不少,“多谢县主为公主担心,这边请吧。”
她跟在太监身后,装作无力的样子,缓缓而行,太监也不催她,慢慢带路。
坐上马车,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害怕的心跳缓和下来,已打定主意,不论公主说多难听的话,她都要应下来,在这样身份悬殊的情况下,是没有对错道理可言的。
很快到了宫门口,太监请她下马车。
“辛苦县主多走两步。”
秦落柔慢慢走下马车,乖顺地跟在太监身后。
没走两步,有一顶轿撵从她们身后经过,她抬眼望了望。
“这是六皇子的轿撵。”太监说道。
秦落柔点点头,不再抬头看,只能听着他们远走的声音。与这偌大的皇宫相比,自己渺小的好像一粒尘埃。
这种感觉就是很奇特,前日在宫外偶遇四皇子,并没有觉得那样高高在上,但今日走在宫道上,不过远远看了一眼皇子的轿撵,就觉得是如此的高不可攀。
而李青奕坐在轿撵上,突然心有不安。今日进宫,是想同九皇子商量宴会事宜,顺便给惠妃请安,原本在轿撵中闭目养神,毫无征兆的心慌起来。
掀开轿撵想透透气,却一下子愣住,那人怎么看着那么像秦落柔呢,他放下轿帘摇了摇头,自语不可能,但又不放心,又掀开轿帘回头看了看,越看越像。
怀恩忙问道:“殿下怎么了?”
李青奕马上掀开另一边的轿帘说道:“林瑞,去看看后边那女子是不是秦姑娘。”
林瑞听到秦姑娘两个字,第一感觉是自家主子走火入魔了,这宫中怎么可能有秦姑娘呢,但还是应“是”,往后走去。
领着秦落柔的太监看见林瑞走过来,按照宫中规矩停住了脚步,等着回话。
却见林瑞走近之时,却突然转身走了。
等秦落柔意识到停下脚步时抬头,只看到了林瑞的背影。
“公公,怎么了?”
“这林侍卫也是奇怪,明明看着是向我们走过来的,怎么突然又走了?那应当是无事了,我们继续走吧。”
林瑞也是惊讶了,疾步到轿撵旁,慌忙说道:“殿下,就是秦姑娘!”
李青奕一听,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怀恩。”
怀恩从另一边跑过来。
“去打听一下后面那位秦姑娘为何来宫里,速速来报。林瑞,轿撵改道先去九皇子处,让人去知会母妃一声,说我被九皇子缠住了,晚些去给她请安。”
“是。”
怀恩鲜少见到自家主子会因为什么事情用如此焦急的口气吩咐事情,这秦姑娘他虽然没见过,但也时常听林瑞提起,今日一看,林瑞所言非虚,心中立刻有了定见。
轿撵改道往九皇子处行去,怀恩则往秦落柔的方向走过来。
这太监一看,今日这是怎么了?六皇子的人为何频频向这边来,多年来在宫中的经验,让他看了看身后的女子。
虽说灰衣未施粉黛,又病着,一点精气神也没有,但平添了几分娇弱之美,莫不是一个病弱的皇子,看见了另一个病弱的世家女子,生了什么想法吧。
“怀恩公公何事?”
“你是那个宫里的?”怀恩问道。
“小人是三公主宫里的。”
怀恩一听这话,就知道没必要再多问了,前日梅花宴的事,如今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多打量了秦落柔几眼,将这面容仔细记在了心中,是主子在乎的人,那自己就要格外关注。
“无事了。”
太监继续领着秦落柔往前走,而怀恩快步往九皇子处行去。
太监把秦落柔带到三公主所在令月宫前,“姑娘在这里等一下。”说着就先进殿了,过了一会他出来对着秦落柔点点头,示意可以进去了。
秦落柔抬步往殿内走去,走到前殿中央还是空无一人,她不敢再往前走,只得站在原地等候。
“咚”
一个弹弓重重打在她眉心处,马上就肿起了一个包。实在是太突然,秦落柔摔倒在地,心惊不已,她伸手摸了摸眉心,“嘶”生疼。
不由心有余悸,如果这弹弓稍微偏一些,她这眼睛怕是要瞎了。
“怎么样?本公主射得可准?”
三公主秦梦菲从后殿走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婢女两个太监。
跌坐在地的秦落柔赶忙行了个跪拜之礼,“很准,谢公主手下留情。”
“呦,没想到今日你很乖顺嘛,这就对了,别以为四公主为你撑腰,你就能忘了自己的身份!”李梦菲说着坐到了太师椅上,马上有婢女给她递过来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