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们齐聚在此,恭贺云宗主千岁大寿……”
时羽重新恢复意识,就听到一个雄厚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抑扬顿挫地说着一串贺寿的祝语:“……让我们共饮此杯!”
接着就是众人齐声庆贺之声,时羽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身在一个大殿之中,殿中坐满了仙门众人,全是各宗派有名有姓之人,个个穿得鲜妍亮丽,满脸是笑,喜气洋洋。
而刚才那说了一串贺词的,还是象首宗首席弟子常宏,也是常归鹤的独子常音晚的父亲,可此人在方才被她一剑劈飞,应该与常归鹤等人一样,不死也废了。
而被她废了丹田的常音晚则坐在常宏下手,脸色红润,明媚娇艳,半点不见苍老之色。
她双瞳颤动,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端着的酒杯,杯中酒水轻晃,如她震愕的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仙首夫人可是喝不惯我们象首宗的洛辰酿?”常宏一语,令殿中人都向上首看去,虽然此番是来云澜宗庆贺宗主云牙子千岁整寿,但修真界中尊卑分明,是以云牙子这位寿星并未坐在上首,反而是他的徒孙,也是当今仙门之首霁明君云遂与其夫人高坐首座。
而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那位新鲜出炉的仙首夫人面色有异,端着酒杯迟迟未饮。
云遂也察觉到时羽的异常,侧首低声询问:“夫人?”
时羽稳住心神,抬眼定定看着云遂。
锦袍玉冠,雍雅无双,眼中一片比夜色更淡薄的清冷。
他倒是没怎么变,依然是这般无情无欲,任何时候都无动于衷的样子。
如果没弄错,此时应该是两人大婚两个月后,回到云澜宗为他师祖祝寿。
须臾之间,她已经强自定下心神,勉强挤出一个笑,举起酒杯遥遥对着下首的常宏,压下心中对象首宗的恨意和恶心感:“宏侯说笑了,传闻洛辰酿,是星辰坠于洛水,经千年才演变出的泉水,每十年才有机会汲得一缕。后用六六三十六种珍稀仙草仙果酿于这泉水之中,于地底深埋百年才能得到这么一坛洛辰酿。我出身微薄,往常只听说过这洛辰酿的雅名,今日借着师祖寿辰宏侯敬呈美酒,才有幸得见,一时有些好奇罢了。”
说着对着左下手头发花白,一身仙风道骨的云牙子行了半礼:“师祖,羽失礼了。”随即一饮而尽,大大方方地将杯底朝常宏撂了撂。
她是晚辈,但也是仙首夫人,没有人能让她行全礼,这就是修真界的规矩。
她被人当场抓住走神,本是比较失礼的事情,常宏若有意挑错,能让她下不来台。但她却落落大方地应对,口齿清晰,不疾不徐,言之有物,顿时让众人颇有好感,而且她对于自己的出身毫不避讳,态度磊落,更是让人有些刮目相看。
绝大多数人这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仙首夫人,两个月前大婚不算,那时时羽全程盖着盖头,人们只知道这一任仙首娶了一个寂寂无名的,年轻得过分,修为也低得可怜的女子,这一次不少人来祝寿主要是奔着想见识见识此人来的。
“没想到这仙首夫人,修为虽低,但这气度却是比起大宗门的嫡传女弟子来,也不遑多让啊。”
“我早说了,这仙首夫人岂是寻常人当的?选她来做,自是有深意的。”
“修为说低也不低,你们可知,这位夫人今年才不到半百之岁,据说已是涤身境后期,以这个年纪来说,算不得十分出色,但也是中上了。”
人们窃窃私语起来,又不由地将目光投向常宏身边的常音晚。
都知道象首宗有意将常音晚许配给霁明君,结果被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时羽截胡,人们不自觉将两人在脑海中比较了起来。
常音晚今日盛装出席,华服翠饰,妆容张扬,但比起上首淡雅中不失威仪,四两拨千斤的仙首夫人,足足大出近两百岁的常音晚更像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刚才还和常宏撒娇呢。
“若是将这两人掉个位置,常音晚坐在上首……”
“似乎不太美妙呢。”
“罢了罢了,休提休提。”
听着众人自以为隐蔽的议论声,常宏的脸色有些发沉,他想找时羽的不痛快,却没想到反而让时羽说了这么一大段,得了表现的机会。
常音晚更是脸上再无笑意,好像立刻能哭出来似的,咬着下唇看着坐在上面的云遂和时羽,这两人均是白金色的礼服,显得那般登对,却像一片利刃般深深扎进她的双眸。
她蓦地站起,一声不吭地跑了出去。
“哎!音音!”常宏叫也叫不住,在众人古怪的目光中,失礼难堪的成了他,还要给今日的寿星赔罪。
云牙子抚了抚白须,笑道:“无妨无妨,小孩子家家,许是有什么急事呢。”
常宏脸涨红,常音晚是小孩子家家,那时羽又算什么?岂不是更显得他方才与一个比女儿小百岁的后辈计较很不大度?
常宏带来的象首宗弟子也颇觉得脸上挂不住。
时羽却无心去欣赏常宏等人的狼狈,硬撑着又坐了会,等到寿宴过半,以不胜酒力为由先行离席。
云遂看了她一眼,没有阻拦:“洛辰酿有增长灵力之效,后劲颇强,我让人给你找个地方休息,你趁机运功将酒力吸收。”
说着招来一名云澜宗的女弟子。
这次两人前来祝寿,因为身份,已是有些喧宾夺主,所以都没有带随从。
时羽眼中有些迷惘,似乎才记起,这个男人虽然冷淡,但对自己还是关心的。他喜静少言,若没有正事,让他多说一个字都难,除了时羽,没有人能得到他这样一番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