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铸铜(一)(2 / 2)将军再见首页

戴小黑亡命天涯久了,身上有种生死以外无大事的赖皮:“那大人觉得,私造假/币之人有什么目的?”

“单纯私造官币应该是为财,据我所知市中所流通的假/币数量素来不足万一,历朝皆有,陛下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不愿与吏部和‘置钱监’大动干戈。可这些人明里图财,暗中害命,将铸铜案当做杀人之刀,翻来覆去就是为了争权。”

“大人再想想永和十七年和现在。”

如果为争权,当年铸铜案栽赃的是毅平侯谋反,目的是打压荣妃,也就是当今陛下,可灵帝本就子嗣稀薄,萧洹年幼的时候,他上面的兄长便已夭折,幼弟才刚出生,储君之位无可动摇,是谁有一争之力呢?

“所以若当时陛下无法即位,那被推上龙座的势必为出生不久的幼子,太后不得不垂帘听政。”其实萧洹即位之初,太后也曾把持过朝政几年,可若是刚出生的孩子,她听政的时间可能有十年或者更长。

戴小黑摸摸下巴:“这么说,赵主事如果真和太后有层微薄的外戚关系,这事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么,可惜啊,赵大人死的太轻易了。”

“……”陆卿实在有点受不了了,说:“别装了小黑。”

他一哂:“是,大人,可昨天我到的时候姓赵的已死透了,真不是我下的手,话说回来,我为什么要叫小黑,换个别的不行吗?”

陆卿侧头:“谁让你总穿黒的,你要是穿绿的就不叫这个了,走吧,先去赵主事家里看看。”

宫中,给陆卿传旨的李让已经回来了。

萧洹头也没抬:“接旨的时候可还安分。”

李让:“安分安分,陆大人什么都没说,出宫去见刑部的各位大人了。”

“哦?”萧洹似乎有些意外:“也没怪朕说他丑,骂朕眼瞎。”

李让在鉴道司那头没哭出来,现在有点泫然欲泣了:“哎呦,哪敢呢,拿着幕笠就往头上戴,欢天喜地的办案去了。”

他常年周旋在贵人身边,这份油嘴滑舌有时候容易过头,便显得油腻和没诚心,被萧洹一盯,马上哑声了,擦着汗道:“没,真没,刚开始陆大人还以为是谢统领的主意,神色呃......奴婢说不出来,后来听说是陛下亲赐,才好好收下了。””

谢在欢拧着眉,尤其听到陆卿以为幕笠是他想出之后,更加苦恼纠结,眼中闪过疑惑和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后摇摇头,觉得是个巧合。

“谢帆,”

谢在欢吓了一跳:“是,陛下?”

萧洹神色不愉:“你再想什么,朕说去太后宫里你没听见?”

说起太后这个女人,谢帆便觉得她是个狠角色,前朝灵帝在的候就敢培养外戚插手朝政,私下里将天策秘府摸了个通透,后来嫁祸毅平侯谋反又与高昌私相授受,到现在也没死。

死是没死,只是她和陛下的关系早就反目成仇了。

尚在白日,太后就在自己宫中饮酒,见殿门打开,有人从光阴里缓步踏入,仰脖露出轻笑,意有所指:“陛下最近,政务不忙么?”

上次来还是个疯婆子,这次便又高高在上,太后的心思总是这么难猜。

“不,”萧洹命人关门,在幽暗之处找了张椅子坐了,眸色深深:“朕今日是来和你清算陈年旧怨的。”

指甲上染着豆蔻,太后一辈子都保养得当的皮肤干净白皙,可惜,心是脏的。

她倒酒的手微微一顿:“本宫还以为陛下是为了赵主事之死而来呢,毕竟他也算与本宫母家有些渊源,可惜了。”

萧洹见她神色镇定,低低一笑:“太后是不是觉得自己将赵主事一刀捅死,丢车保帅这手很妙?”

“问题是,你派去灭口的杀手回来了吗?”萧洹没去看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拈了拈指尖。

太后神色一变,又听他说:“你是不是以为,永和十七年朕年纪尚小还不记事?是不是以为这次案子由刑部主审,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或者说,这些年私开铜矿暗铸兵器的罪责,会被小小一桩铜币造假案揭过去?”

说完,萧洹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声音愉悦,可听在太后耳里,不啻于天降魔音。

“赵主事,其实是朕帮你杀的,是不是很孝顺。”

“你,”太后声音微微变调,厚重的宫装贴在她身上,捂出一层汗,不过又很快镇定下来:“你说的这些天方夜谭,有什么根据?”

即便这些是事实,她也不会坐等着萧洹来查,就算刑部和鉴道司一起查,也没有证据。

萧洹站起来,从她身后的屏风走到另一侧,手摸过茶案竟然有层浮灰,他姿态放松,却令旁边的人永远也猜不透:“朕说了,今日来不想跟你谈刑部的案子,想算点别的。”

他淡淡道“当年朕幽闭在平阳宫,险些淹死在蓄养荷叶的水缸里,后来,陪在朕身边的老嬷嬷也饿死了,朕对外是这么说的,可她实际怎么死的你和朕心里都清楚,还有……”

萧洹看着她,神色发沉:“当年一箭戳死宁北大将军的毒箭上抹的宫廷秘药从何而来,陵王既然谋反为何让陆世子出城,既然大将军自始至终都知道这个计划,为什么他和陵王两个人都没能活下来,反倒是高昌将戏唱到了最后呢?”

他说:“朕真的很疑惑。”

杯子里的酒晃了晃,洒了满桌,‘啪’地一声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