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卿把他笑嘻嘻的嘎嘣脆噎回去,淡淡道:“不想去也行啊,反正想杀你的人能从连湘楼排到北城门,到时候再进大理寺,我可不会再救第二次。”
戴小黑嘴上尊称,实则一点也不怕他,黏着牙笑:“别啊,我还得帮大人偷鸡摸狗呢,留着命吧。”
说完又吃了颗糖,渐行渐远地往阴暗处走了。
陆卿被他贫的脑壳疼,抬脚往灯火通明处走去:“我还以为你们天策秘府的人,都像哑巴一样沉默寡言。”
乙十三:“……我也这么以为”
温香软玉,绡罗暖酒。
陆卿将厚重的外袍脱下,弹尽了春夜凉风,两位身穿薄衫挥着团扇的姑娘拥上来,没有骨头似的,在谁怀里都能化成一滩水。
乙十三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往后轻巧蹦了一下,抬起双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又被人连挤了好几下。
他无奈求救:“大人……”
陆卿早成了万花丛中一点白,修长的手轻轻下滑,落在姑娘腰肌柔软处,同时搭上另一位佳人的肩膀,当真是左边环肥燕瘦,右边波涛汹涌。
他长发束起,皮肤明白,光看着就让人移不开眼,从乙十三或是别人的角度看,他姿势舒展随性,有种惯于风月场所的游刃有余。实则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陆卿很有技巧的将两个人微微架开,避免近距离引起的不适,又显得不那么唐突。
环肥燕瘦依偎在他臂弯里,红着脸笑:“瞧公子面生,少来吧,都不知道喜欢喝什么酒呢,悄悄告诉奴家,给你备去。”
“嗯?”楼子里人声嘈杂,陆卿非得低下头才能听清,这姿势掺在烛光交错间,恍惚中如嗅伊人鬓香。他闻言勾唇一笑,低声耳语:“酒有什么关系,只要是你倒的肯定清香醉人。”
姑娘被他说得直闪躲,团扇掩住下半张脸,嘴巴抿出含羞带怯的笑,顾盼生姿。
两人又低语了几句,便看见一位身姿高挑的美人从楼阶上下行,是陆卿前日见过的。
这女子是鉴道司的钉子,楼中的姑娘们有一半归她管,因此臂弯里那两朵花一见她便自动让开,颇为不甘的相携离去了。
美人走过来,用手挡住嘴巴说了句。
“别,借过。”乙十三从满园春色里杀出一条血路,忽见前方的背影如遭雷劈,带着点猝不及防的惶恐和僵硬。
二楼窗开,挺拔的身影隔着长袖欢笑望过来,萧洹手中拈着一盏小白杯,眸光如同蓄势待发的两道冷箭,松松手就能将人打个对穿。
乙十三心里‘咯噔’一声,文采限制了他的想象力,总之大人的表情让只让他想起一句话,就是完了,捉奸在床。
“……”陆卿脸上的错愕一闪而过,刚要抬手行礼,二楼那个身影已拂袖而去。
陛下从房里出来,下了阁楼,目不斜视地从陆卿身旁走过,仿佛不认识这个人。
谢在欢在他面前略停,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这张脸,顶了一脑门子的糟心官司:“你……哎!”
“陛下……”
萧洹的步伐越走越快,出了连湘楼又倏忽慢下来,神色幽暗难明。
“你别说!”
谢在欢被一声异常急促的声音打断,片刻后微微尴尬,其实他只是喊一声,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两个人越走越慢,连湘楼的灯火隐在远处,萧洹盯着路上淡淡的影子,陷入某种回忆之中,半晌不言。
“朕小时候其实很喜欢吃糖”他顿了顿:“因为宫里不给做,朕还记得母妃桌上总摆着模样精致的糕点,除了样子好看,其实没什么味道……朕第一次吃到甜味,是在李将军府上,实在有些就远了。”
谢在欢听着他讲,眉眼也带着点怀念和笑意:“臣知道,臣年少时和昭林走得近,有一次在街上将您弄丢了,听说就是被一包粽子糖骗走的。”
萧洹提了下唇角,看着并不像在笑:“其实朕知道,那时候师兄嫌朕是个累赘,走到哪都想甩开,偏偏朕喜欢跟着,太不知好歹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点经年累月的苦涩,谢在欢听了,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笑着摇头:“不是的陛下,昭林从没这么想过。”
“臣那阵子没少跟他鬼混,出门时不知听他显摆过多少次,说李将军新收的小殿下聪明又乖巧,耳朵都起茧子了。每次上街,还都拉着臣去铺里买粽子糖,即便您不出宫的时候也没断过,放了好些在府中,等到来年化了也舍不得扔。”
“是么……”萧洹眼中飞快笑了一下,又马上沉寂下去。
“嗯,”谢在欢叹了口气:“他这个人嘴上没个把门的,心里比谁都好,所以他逼臣吃那些化透了粘成片的陈年旧糖时,臣也没揍他。”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打不过,要是放到现在......”
他说到这里一顿,带着笑意的表情也收住了,若陆卿能活到现在,他恐怕还是打不过的,宁北大将军历经风霜后会成个什么样子,没人再能知道了。
不过,总不会是少不经事时的风流吧。
谢在欢抬头看了眼月亮,没再说下去。
与此同时,没人知道在长街的另一头,有束刀锋从天而降,劈开同样皎白的月色。
这刀来的悄无声息,却又干净利落。
‘噗’的一声捅进熟睡之人的腹部,带出血迹,顺着床边缓缓流下,淌出触目惊心的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