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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洹看着他轻轻剔眉:“怎么了?”

李让抬头:“陛下,太后娘娘她,又不好了。”

殿门敞开,一阵风抖开锦帐。

萧洹还没抬步,一声凄厉尖锐的女人叫声响彻屋顶,里面的宫女纷纷偏头,像是无法忍受,又像是被吓的。

谢在欢只抬眼刮了个边,便转过身子不敢再看。

太后,一个本该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此刻画着赤红如血的唇妆,裹着黒纱宫裙撞了过来,她发髻散乱,脖子上三道通红的抓痕,腰封松松垮垮,脚下踉跄踩住拖曳的裙摆,险些将繁冗的衣裙脱了个干净。

萧洹看着她疯癫的模样,面上连一圈涟漪都没有,他静静看着太后跑过来,然后侧过身,等她摔在地板上后才走了两步,蹲下虚扶:“太后小心,地上凉,朕扶你起来吧。”

谢在欢没眼看,背对着殿内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候着,然后反身关上殿门。

见人走了,萧洹终于装也不愿意再装,最后两步坐在侧边矮阶上,拍了拍衣袖,仿佛离她近点都嫌脏似的。

嘴里不慌不忙:“朕也是才刚接到大理寺的消息,太后便着急了?”

太后还保持着双膝和双手着地的狼狈姿势,在看不见的地方咬了下嘴唇,转过来哭道:“陛下,您为什么都不肯,不肯听我说一句。”

萧洹用拇指搓了下手掌:“怎么会,太后想说什么,尽言之。”

大约这个态度常见,太后并不以为意,吸了吸哭腔,她猩红的嘴唇在灯火下泛着光,如盛开的朱红色妖花,吐字清晰道:“本宫要说的是平阳宫事变,陷害毅平侯袁泊儒和你母妃的人,其实是……陵王陆充。”

“……而三年前高昌谋反,本宫是被陆充胁迫的,宁北大将军自始至终都知情。”

夜晚寒凉,月色孤零零的挂在树梢上,凉风穿过殿阁的廊柱,钻透衣襟。

陆卿今日穿的淡薄,先前还脱了一件,打了半宿,吹风半宿,他此刻只觉得身上落了一层霜,连指尖都是麻的,这要不是在宫里,要不是眼前还站着李公公和禁卫军,他早就去墙角缩成一团,坐着歇息了。

“这……陆大人,要不奴婢再给你上碗水?”

李让对着他,就像接了个烫手山芋,离近了怕烧成灰,离远了又怕熟不了,重要的是陛下扔下人就走,没个态度。

陆卿闭着嘴,只靠鼻尖喘息,眼前刺痛着发白,他摆摆手,知道这没人能做的了陛下的主。

单薄的身躯浸了一夜霜寒,只觉得忽冷忽热,脑子便开始打起浆糊来。

永和十五年,李兴居老将军祖宅翻新,他回了沅陵郡,自己便得了个既不用读书也不用习武的长假。

那日宴宁郡主进宫拜见太后,陆卿和谢家公子第一次□□头,偷窥着勾栏里的繁花盛宴,鉴于少儿不宜,年仅八岁的皇帝陛下留在了街上,并被嘱咐要乖巧,不能走开。

世家大族亲戚繁多,朝里朝外八竿子打不着的姓氏王上倒三代,说不定也能攀上亲兄弟,所以谢帆便以为这孩子是陆昭林家得便宜亲戚。

少年初识春花秋月,虽看不大懂,但陆卿和谢家公子也要赛着聪明机巧,看了一会什么‘哇’‘哦’‘原来如此’你来我往,彼此都觉得长了见识,正商量着要不要从哪偷壶酒尝尝,谢家公子却忽然想起来,陆家外甥还在外面等着呢。

小萧洹等在街边,一蹲就是两三时辰,他饿的发昏,硬忍着没哭出来,可等那二位回过神来的时候,街边早没这么个娃娃了。

哎……陆卿弯腰撑着膝盖,觉得后背滚烫,四肢冰凉,后来他和谢家公子闹了个天翻地覆,差点惊动禁军,好容易在青楼后院柴房将人找到,堂堂皇子,险些沦为人家养的小清倌。

那么乖巧听话,能受委屈的孩子,怎么就……

“咳咳,”陆卿胸口抽了几下,觉得嗓子沙痛,他想跟李让说‘要不给我找地方睡会吧’,没想到李让‘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不远处,有人裹着夜色大步迈过,他身修腿长,提灯的小太监怎么都跟不上,灯火差点燃了他衣摆,被人狠脚踹开。

“滚!”他说。

陆卿眼眶干涩,轻眨了下眼,领子被人攥着提了过来。

模糊中,他对上了双赤红的双目,脸色怒的发青,眉宇间的戾气是怎样也关不住了。

陆卿踉跄着歪下去,磕在他胸口上耳膜一痛,然后滚烫着身体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