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家接二连三的争吵,似乎成了压垮了末至远最后的一根稻草,多日来末至远已经卧床不起,不断咳嗽像要把嗓子咳出来一般费力,这天,他又咳嗽出血了 。末家人带着他也去过医院,检查结果病因却查不出来,大小医院时常都有末至远的身影,到今日大家心里都没有道明,却都知道能做的只能是等时间了。 无情却也是人之常情,有着四个儿子却未有一女的末至远,最大的遗憾多半是没能体会到有女儿的滋味。 末至远半靠着床边,像是快枯的草,看上去一点精神气都没有,末至远看着房间里的某一角落,思绪却已经飘远。 他的回忆里,是一个穿着红色棉袄的小女孩,女孩大约四五岁模样,扎着两个小辫子,她在对自己笑。 末至远用尽力气也跟着女孩笑了起来。 这时女孩又变了模样,红色棉袄不见了,女孩身上长满了红色水泡,女孩痛苦不堪望着末至远,像是寻找帮助。 末至远心痛不已,看啊,他连自己女儿都救不回! 下了阴曹地府又如何,他没有资格见到那个孩子了! 那个因为自己一时疏忽,被羊血染满全身导致病情加重丧命的小女儿。 想到这里,末至远猛然吐出了鲜血,来不及准备,鲜血浸染了灰白色被子。这一声被郑慧秀听到,放下手里事冲忙赶到屋子里,见到一摊血,郑慧秀并不是怕血之人,却还是脚下一软。 人最怕的不是病魔,是离别! 没等她开口,末至远张了张嘴,声音俨然发不出来,郑慧秀忍着情绪,靠近末至远,只听到断断续续几个字 “不,能,陪,你,了” 末至远感觉自己好似用了半生力气, 真的,没有力气了! 嗓子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就连呼吸都发痛,他困了,他想,是不是睡着就不疼了,渐渐的他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仿佛听到一堆人在哭泣,在哭喊自己。 他却发现这眼睛啊,就再睁不开了 末言本在外面跟伙伴玩闹,突然被柳芹叫了回去,一起的还有末言堂妹末筱,两人差不多大年纪,末筱长的更加可人,胖乎乎的脸,却是很白。 果真一白遮三丑,末言在她衬托下,脸色显得更暗了。 末言看见柳芹眼圈发红,关心问道 “妈妈,是哭了么?发生什么事了” 柳芹一字一句道“你爹爹去了” 长大后的末言记不清末至远的样子了,可那个时候还是非常清晰,要问当时末言什么感受,记忆力只留下众人哭泣的声音了。 当然还有那一天的怪事和怪病,记忆犹深。 末言穿过人群拥挤的屋子,投过人群间隙只看见地上铺着一堆稻草,还有一张雪一样白的布,没等末言细看,小小的人儿被挤到里屋。 末至远已经被移到了外面,那白布盖着的也不是别人,所以里屋很是空荡,尤其配上外面传来的痛哭的声音,里面格外冷清让人有些害怕。 还是个孩子的末言不懂,听说末至远去了,孩子还不懂是个什么意思,可听见大人都在哭,她潜意识觉着发生了不好的事,便也随波逐流哭着。 此刻并不懂伤感是为何物,末言望了一眼里屋,床头对着的是一台旧的电视机,末言看见电视机是开着的,屏幕跟自家一模一样,信号不好显示的还是蓝屏一直抖动,末言走了进去,伸手正要关闭电视机按钮,背后一凉,有人突道 “末言,你别动电视机,” 末言一惊,回头便看见末志远靠在床边,身旁还做着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孩, 对着末至远问道 “爹爹,是你在看电视么?” “不是我看的,是你小姑要看我就放了下” 末言盯着女孩看了几眼,略带疑问问道 “小姑是谁” 末至远带着笑温柔的摸了摸女孩的头 “她就是你没见过面的小姑” 末言看见女孩也一直盯着自己,跟小伙伴不大同的事,女孩脸色发白,眼睛黑的像是洞穴一般,末言有些害怕。把目光移向末至远,却发现末至远眼神一直都在女孩身上,丝毫没有看向自己。 这时女孩却突然唤了一声末言名字,闻言,末言和她四目相对,眨了眼皮的功夫,女孩不知何时来到末言眼前,被吓到的末言,不由自主像后退了几步,胳膊碰到了电视机,末言下意识回头,本想看身后,却发现电视机突然现了一张人脸,又是那女孩的脸。 经常看恐怖片的末言也被吓得大叫,腿像定住一般动不了,身后女孩还在叫她姓名 “末言” 那声音每叫一次,末言便感觉,整个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接近自己。 末言渐渐没了知觉,在她昏倒那一刻她觉着恍惚间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陌生又熟悉。 不知几日末言才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无力呐喊,记忆里还被恐惧包围着。 自从末言昏倒这已经是一星期了,打来救护车却还是昏迷状态,柳芹觉着不能坐以待毙等下去,听信旁人中邪一说,便找了几个巫师在家中施法。 于是末言醒来第一眼便看见,两个女人跪着自己身边,嘴里还在不停念咒,女人身边放在一个火盆,还有一些黄色的纸,每烧一张,便念一句 “有怨报怨,无怨便不要纠缠” 末言本就是受到惊吓,此景,更是触发到了末言的神经,她害怕的大叫了起来 施法的两个女人见到末言醒了,止不住兴奋 巫婆脸上洋溢着骄傲的情绪 你看,医生都无法做到的事,竟然被自己做到,这一举不愁客源了! “快快通知她家人”一女人吩咐 不久,推门而入的就是柳芹,跟末怀生 两人看向末言的脸上满是泪水 “娃儿,你吓坏妈妈了”柳芹紧紧抱住末言瘦小的身体,末言感觉得到她在发抖,也不知道为何。 末怀生也在一旁偷偷擦着眼泪,末言也跟着哭起来 “妈,我害怕,我看见一个女孩在爹爹身边,她有两个脸,电视机里面也有,我想跑可我动不了,我害怕妈” 末言说着说着哭的越发吃力,末言昏迷了一周多,高烧也止不住,身体已是虚弱不堪。 柳芹只能草草安慰 “你那是做梦呢,什么都没有,末言不要怕,有爸爸妈妈在呢” 那天的事不仅柳芹一家人印象深刻,当时头一个看到末言出事的还是一邻居。 当柳芹进屋的时候,就见到末言躺在末至远离去的位置,灰白色被子盖住了末言的身体,连血迹斗没来及洗掉,不仅大家伙吓了一跳,就连不信这玩意的末怀生也是心有余悸。 后来村子里就流传着,末言被她爹爹附身一说,说是末至远生前最疼末言,所以缠上了她。 至于那个小女孩的故事,柳芹从未说出口过。 因为末至远的病因着实蹊跷,村官下令让村民挨个去检查身体,村民们都胆战心惊,去之前不是上香就是拜佛。 最担心的莫过于末家了,挨个检查完,终是轮到末言,大家伙都在窃窃私语。 要知道被鬼缠上的是末颜,发了几日高烧昏迷的也是末言,最有可能感染的还是她。 几天后体检报告出来,跟末至远一模一样的病,当时医疗不发达没能查出末至远的病因来,到末言这一例,医生给了个名字 “感染性病毒” 这是一种人体器官衰退,病毒就会侵蚀的病,此病且遗传,且感染。 不一样的是,末至远得的时候是中年,而末言才是孩子。 短短十年便夺去了末至远的生命,可怕之处在于此病无药可医。 对于柳芹一家子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对于末言大家是能避就避,也许是对末言有着一丝丝同情,除了末家的亲戚之外,没人知道末言身体情况。 她幸以常人身份过了最开心的那几年。 情窦初开的少女最爱言情小说,末言也不例外,她幻想着有一日阳光会照进来,然而此后迎接她的不是黎明,是命运中注定的劫难。 “不经历此劫,便难已绝情,你可知错?” 闹钟突然响了起来,被子里缓缓伸出一双手,摸到闹钟,毫不犹豫的关闭,倒头继续睡。 这已经是末言第五次梦到这个声音了,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的债太多,这天天托梦是咋回事啊! “夏天夏地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 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玩意啊,关了闹钟又来手机铃声,这歌不用猜也知道是她那老爸放的。 周末睡个觉,我容易么!末言心里一万个艹泥马! 然而放歌的人怕是没反应,一连几首放的声音还大。 末言在床上翻来覆去,顿时困意全无, 无奈之下,一把掀开被子, “哎,我鞋子哪去了呀”低头看了一会,鞋子竟然没有踪迹,末言只好瘫坐在床边,少女如今成人了,以往稚嫩的脸上,也略带几颗青春痘了,唯一不变的是那一头钢圈般的黑发混乱不堪。 用柳芹的话来说“这就是麻思缠的人才会长的头发” 大概意思就是,末言是个非常不讲理的人,可所有人都觉着,这更适合长在她妈头上呢。 末言性格非常内向,腼腆之余是自卑的影响,在大多数人眼里,末言并不出色 长相偏怪,倒像是个外地人。 要说末言从小没变的也只有那一双大眼睛,还是双眼皮,可末言的眼珠子是带着浅绿色的,看上去像发着光一样,她的发小许可就被这双眼睛吓到过。 初中毕业后,末言就不愿意上高中了,每当人家问起原因,末言都是一套经典的回答 “念不下去了,” 更多的原因是升高中要体检一次,末言怕被大家嫌弃,便依了自己的想法,干脆不上了。 柳芹当时劝过她,也知道末言成绩上不去,多说无益,自己选的路,即便后悔也怨不得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