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觉得方才的路线十分熟悉,竟忘了皇城西侧还有一片茂盛的石林!
回想过来,已是四年未曾踏足。
可流逝的岁月并未在这处堪称仙境的地方留下任何残存的痕迹,耸立的青石,乱而不脏的郁郁小草,阳光透过头顶笼罩的树叶缝隙中映射而下,虽然斑驳,却依旧美不胜收。
她摸了摸那石头表面糙糙的细沟,还有些温热没有消退,想起曾经留着这里的欢声笑语,欣慰道:“好久没来了。”
宁容左转过身来,深邃的眸子一下不眨的盯着她:“看来你还记得这里。”说着,转过身去,似是自言自语,“还以为你忘记了。”
江淮收了收心,走过去和他并肩:“我自然记得,这片石林还是成王殿下最先发现的,他还说来日出家,临了就要在这里坐化,为这,还被长欢公主训斥了一顿呢。”
宁容左往前走了走,掠过数块翻起的巨石,蓦地腾空一跃,眨眼间便踏在了最高的一块石头上,声音有些遥远:“是啊,后来他们都不再过来了,就只有你我二人隔三差五的跑来玩闹一番,衣服刮破了都不知道。”
江淮望着他颀长而潇洒的背影,脸色一红,别扭的转过头去:“我知道。”
宁容左也不回头,直接跳了过去,轻巧的落在巨石那头,突然说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当时以为是春色满园,其实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啊。”
江淮品味过来,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只是耳根红的刺眼,捂着衣领扬骂了一声:“你不是说什么都没看见吗?”
石头后传来一声轻笑:“你什么都没有,我自然什么也没看到。”
“好你个登徒子!”江淮一蹦三尺高。
好久也不见某人跳出来,她索性气恼的坐到一边去了,偶尔听到一两句那人自认为好笑的笑话,心下鄙夷,也不附和。
知道他出不了什么事,江淮也没开口相问,只是时间久了,精神不由得警觉了些,脑海中开始不断的回忆起北堂的那一套甚有道理的复仇大论。
说来也奇,她本以为宁容左此番回京,两人必定势如水火,互不能容,各自算计,至死方休。
谁知道他竟如此大度,仅凭个扳指就一抹前仇,既往不咎,难不成真是心受佛教,开化了?
江淮摇了摇头,在心里面藐视自己方才的天真。
她还是小瞧宁容左了,此次回京,皇帝依旧没有为他平反,亦或许是被他拒绝了。总之,在朝中行走,身负谋逆之罪,如此授人以柄简直堪称是凌迟之辱,他竟也能忍气吞声,还如此云淡风轻的拉着自己这个始作俑者来石林寻找曾经的回忆?
“难不成,真要学勾践吗?”江淮小声嘀咕着,“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羽翼丰满后再报仇雪恨吗?”
“你说……诸葛亮七擒的孟获,历史上到底有无其人啊?”某人在巨石那头高声问道。
“七擒七纵尚不知是否属实,小说到底与史书不同,无从可考。”江淮悻悻起身,忍不住的问道,“你上好没有!”
某人的声音劈了个叉:“上好什么!”
“茅房啊!”江淮掐腰,“要不然你跑那边去做什么!”
某人险些昏倒,气急败坏的说道:“我才不是上茅房!我是在找东西!”
“什么……”
“找到了!你快过来!”
江淮仔细的环视了一眼,灵身一跃,跳了过去。
只见某人正撅着自己弧度十分不错的臀部,大头朝下的找着什么,江淮心头觉得好笑,轻快道:“你做什么呢?”
宁容左扶着腰起身,招了招手:“你可还记得,四年前,有一天我突然派人去请你来这里,说是给你看一样东西?”
想起那日的事,江淮的脸色有些不对。
宁容左沉闷一笑,心中暗道:只可惜,那日我没等到你,却等到了父皇的贬黜玉诏,想着,再次招了招手,“不说那些,你先过来看。”
江淮突然觉得脚步有些沉,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蹲下来,探头向那两块巨石堆砌的缝隙中看了看。
视线瞟到一抹粉红,她愣了愣。
原是一段细小的梅枝,它虽然细小,却百折不挠,身姿傲然坚挺,在巨石的衬托下愈发显得强韧不拔,恍惚神思,说不定这石头就是梅枝顶起来的呢。
她瞧着,冰冻了一天的面容终于微微化开,笑得十分欢愉。
宁容左望着她开心的样子,自己也不自觉的笑了笑:“那日就想给你看来着,谁知道……不过还好,即便四年没有人呵护,它依旧顽强的成长着,生生不息。”
江淮嗅了嗅那泥土的沁香,刚要起身,却不知脚下蹬住的是一抔松土,一个用力,整个人又滑了下去,摔了个狗啃泥
与此同时,左侧的石缝中骤然射来一柄细箭,擦着江淮的头皮呼啸而过,不偏不倚的射在了宁容左的腰上!
江淮只觉得后脊一阵恶寒,而凶手早已逃之夭夭,她望向那里,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柄箭是要杀她的!
若不是方才摔倒前倾,怕是早已利箭穿颅,死尸一具了!
劫后的侥幸让她几乎虚脱,而身边的人早已不支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