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言匆匆换好衣服,再一路狂奔回剧组,他到的时候剧组人都来了,他远远的看见导演在和一个玄衣黑袍的高大男人说话。
牧言跑过来时跑的气喘吁吁地,见了导演就想请罪,但导演眼角余光明明看到他了,却还是跟那个人说话,没有理他的意思,估计是在怨他刚才迟了时间,耽误了拍摄。
副导沉着脸在一旁站着。
牧言心里暗暗懊恼——他们导演脾气刁钻,眼里容不下沙子,对演员要求极为苛刻,就算是主演都不敢迟到,更何况是牧言这个走后门进来的男三。
副导虽然是个火爆脾气,但也被导演压得不敢说话,他明明知道错不在牧言,但眼下也不好跳出来说这些,只好给牧言使眼色。
牧言就在一旁垂着头平复呼吸,顺便偷偷看和导演说话的那个人。
对方只有一个背影,但也能看出来根骨挺拔肩宽腿长,牧言的视线只能平视到对方的肩背,说话间对方回过头来,是一张轮廓锋锐,眉眼恣意的脸。
这人极有气势,头顶黑玉冠,身穿金丝袍,往这儿一站就是个活脱脱的少年天子,一身气场压的牧言心里一紧。
这位就是萧野渡了。
萧野渡其人,出身高贵,据说是豪门首富家的独子,童星出道,高中退圈出国,跳级修大学,毕业后重返娱乐圈,一路顶流,二十五岁问鼎,星光无限,今年他刚二十七岁半,是真正的大众情人,十九亿少女的梦。
这位影帝唯一的缺点就是忍耐底线很低,毕竟是豪门出身,谁的气也不受,怼这个骂那个,甭管什么大导名流,没一个能在他这里讨到便宜。
毕竟别人进圈是为了赚钱,他进圈纯粹是乐趣,看谁顺眼直接砸钱出剧本,对那儿不满意直接自己出钱改,掌控全国经济命脉的男人,玩儿的就是一个“高兴”。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的朴实无华,且枯燥。
“还傻站着干什么?”这时候,导演终于给了牧言一个眼神:“没看见都就位了吗?”
牧言牧言赶忙往自己的站位跑。
今天是他的重头戏,他的角色是一个丧母的胆小皇子,要演出母亲离去后的悲痛和迷茫,还要背一大串很晦涩的古文台词,最后要趴在地上匍匐、悲痛欲绝的在地上磕头,十分难熬。
幸好牧言昨晚对着镜子排练了多次,情绪到位,颤抖的高音带着隐忍的哭腔,但咬字依旧清晰,台词一字不差,直接一镜到底,导演满意的喊了“咔”,还多了一句嘱咐:“赶紧回去洗个澡,吃点热乎的东西,别耽误今天晚上的夜戏。”
虽然是五月初夏,但池塘的水还是很凉,牧言又在水底泡了半个小时,难免凉气入体。
牧言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但他还没来得及走掉,就看见一只棱骨分明的手递过来,手里还拿着一瓶热料。
牧言心里咯噔一下,手指迟缓的接过饮料,抿着唇抬头,轻声道:“萧老师好。”
萧野渡正站在他的面前,神态淡漠,眼睑微垂。
他有一双弧线精致的丹凤眼,但是因为他气势太压人,丹凤眼也不显得温柔。
“我听助理说,我外甥撞到你了。”他的声线略显清冷:“我代他向你道歉,你们剧组损失的服装我会三倍赔偿。”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牧言心里松了一口气,说了几句漂亮的场面话,然后火烧屁股似得逃跑了。
他不太敢跟萧野渡相处,因为他怕萧野渡认出他来——他早就跟萧野渡见过面,但看起来萧野渡已经不记得了。
两年前,也就是他16岁的时候,曾经被自己同岁的表姐拐去逃学,连夜跨省参加一场粉丝见面会,他负责举牌、喊口号,拍照,表姐负责一路尖叫。
那场见面会就是萧野渡的。
表姐当时闹肚子,在抽奖环节跑去上厕所,牧言就抱着牌子等着,但偏偏,他的号码被抽成了幸运粉丝,要上台和萧野渡见面,牧言懵懵懂懂的被人赶鸭子上架赶上了台,一上台就看到萧野渡站在灯光下,桃花眼一扫,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当时牧言不知道怎么想的,大概是怯场,又兴许是太胆小了,台下的人又一直在喊,牧言觉得好羞耻,在台上愣了十几秒后,不仅一句话没的说出来,还当场撂挑子跑下了台。
那个时候,牧言一直觉得这世界上不会有更丢人的事儿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还真有。
在粉丝见面会结束后,他和表姐还撞上了千里跑来追孩子的父母,在粉丝见面会的后台大门口,表姐尖叫着躲在牧言身后,牧言他爹脱了皮鞋来抽人,牧言技不如爹,当场被抽傻了,跟表姐一起挨了一顿父母混合双打,打得他们俩人仰姐翻、抱头姐窜。
最后还是路过的萧野渡出面,才阻止他父母的黑化,救了他和表姐一条小命。
自此,牧言见了萧野渡就会记起来自己当时被打的鼻涕眼泪糊一脸、哭爹喊娘叫表姐的画面,他一直在心里暗戳戳的想,萧野渡可千万别记得他。
太丢人了。
牧言心里虚,捏着热饮就跑了,自然也没发现在他身后,萧野渡迎着清晨光线,那双丹凤眼一挑,盯着他的背影轻轻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