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婓鬼使神差地向那抹绯色凑去，距离越来越近，他看到陆玉恒微微睁大的双眼，也从他瞳孔中看到了自己，但他还是想近一点，再近一点……马上就要碰上的时候，口袋里电话突然嗡嗡响了起来。陆玉恒趁机推开他。

周婓掏出来看到周涵宇的名字，先是心虚，然后看身边低头踢石子的陆玉恒，想来想去，多半是周涵宇知道了今天学校的事要找他算账。周斐深吸一口气，笑着接通了电话：“爸，你听我解释……”

“你知道小恒在哪吗？”周涵宇劈头盖脸地问道。

周斐看了眼身边低头踢石子的陆玉恒，“他和我在一块，你找他有事儿？”

电话里的周涵宇默了几秒。

周斐后脖子突然刷地一下，似被鬼吹了一阵阴风，顿时起了鸡皮疙瘩。周涵宇一向说话跟机关枪似的，沉默起来，格外吓人。

“爸？”周婓打破难捱的死寂。

周涵宇沉声问：“你们现在在哪？”

周婓环顾四周：“咱家小区门口。”

周涵宇：“在那别动。”

周斐莫名其妙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抬头看向陆玉恒：“我爸让咱俩在这等他……好像找你有事。”

陆玉恒疑惑地皱起眉，“什么事？”

“没说。”周斐耸耸肩，好奇地问陆玉恒，“为什么给我打电话找你？我爸没你电话？”

“有啊，”陆玉恒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哦，我忘开机了。”

“……傻样。”

周斐无语地摇摇头。平时看着陆玉恒挺聪明的，越接触越发现他智商好像都用到学习上了，平时动不动就犯傻。刚才就这么到他家楼下来堵他，要是他跟着萧飞扬吃排骨去了，不就白等了么！不会先发个消息给他啊！周斐摇摇头，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左看右看寻找周涵宇的踪迹，内心期待着他快点说完，好和陆玉恒去撸串。

“你昨天戴假发你妈没发现吧？”周斐问陆玉恒。

陆玉恒像是快被手机吸进去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

“发什么呆，我问你话呢！”周斐推了一下他的头。

陆玉恒脑袋偏了一下，怔怔地看着他。

眼神却没有焦点。

“喂……”周斐上前一步，“没事儿吧你！”

陆玉恒看着他，又好像没在看着他。空洞的黑色瞳孔深不见底，一点光也无。

周斐伸出手，还没碰到他，身边刷地停了一辆警车。周涵宇走下车，黑着脸看了陆玉恒一眼，“上车！”

陆玉恒定了定神，走上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周斐也跟着上了车坐在陆玉恒身边，刚关上车门就听周涵宇问：“你怎么也上来了？”

“啊？”周斐看看周涵宇，又看看陆玉恒，“我……”

“算了。”周涵宇系上安全带，踩上油门。

莫名其妙上了车的周斐察觉到车里气氛太过沉重，周涵宇和陆玉恒都不说话。周涵宇专注开车。陆玉恒面无表情地盯着车窗外。周婓想来想去觉得应该没什么大事，还上号玩了把游戏。

半个多小时后，车停了。周斐看到精神病院大门，终于明白陆玉恒刚才的反应——顾敏出事了。

周斐跟在周涵宇身后，余光打量身边的陆玉恒。

除了刚才丢了魂儿似的愣了片刻，陆玉恒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两样。

不过越走周斐感觉越不对劲。周涵宇没带他们去住院大楼，而是进了医院向后拐，几分钟后来到一栋偏僻的二层小楼前面。

周婓刚迈上台阶，前路就被周涵宇挡住，“你在外面等。”

周斐愣了一瞬，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周涵宇和陆玉恒已经走进门。

两分钟后，三个像是大学生似的年轻男生走出来。其中一个抱着又细又长的黑色塑料袋激动不已：“这腿太漂亮了！”

“还好咱们来得快！要不就被二班抢走了！”另一个男生说。

三人看到周斐没再说话，抱着腿匆匆走远了。

周斐看着眼前灰色大门，喉结滚了滚。

他握了握拳，推门走进。

不知是不是错觉，周斐感觉整栋楼都阴气沉沉，冷气不要钱似的，身上的鸡皮疙瘩再次冒了出来。

“死者叫什么？”保安见周斐四处张望，起身问。

“……叫，”周斐想了想，“叫顾敏。”

保安低头翻看登记簿，“在二楼，207。”

“谢谢。”周斐一步三个台阶上二楼。

虽然喜欢看电影，但从来不看鬼片，周斐一路都没敢往各个门里瞧一眼，直到207门前。

门上有一块玻璃。

周斐顺着玻璃往里看。

屋子里站着三个人，陆玉恒、周涵宇，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大夫。

躺着的人，身上盖着白布。

周斐盯着陆玉恒，不自觉握紧了双拳。

陆玉恒没哭，甚至可以说没有表情。他只是站在停尸台旁，静静地看着顾敏。

像个没有生命和灵魂的木偶。

直到周涵宇想拉着陆玉恒离开，陆玉恒才好像大梦初醒，狠狠甩开了周涵宇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