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人又怎么舍得批评她呢,方才所说不过是气她生了病也要逞强,可眼下见她这副低眉顺眼的委屈模样,心里那一点点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你了。”他起身将她拉起,嘱咐道:“你现在啊,赶紧回去乖乖喝药,晚上我来检查。”
提到晚上,她忽地想起来一件事不得不说,“陛下,不如这几日你睡在福宁殿吧。我感染了风寒,会传给你的。”
“这有什么的?一个小小风寒而已,我的身体可没有阿茴这般脆弱。”
夫妻分房睡乃是和离的开端,他才不要同阿茴分开睡呢,沈某人如是想。
可面前的美人明显要坚持自己的提议,她微蹙着眉间耐心劝道:“陛下,龙体安康也属国家大事,若是因为我而让龙体受损,进而影响了朝政,我如何担待得起这罪责?
陛下就算不为我想想,也得为你自己想想啊,生病很难受的,我自己一人难受便好,陛下何必要陪着我一起呢?”
闻言,沈砚扁起嘴唇小声嘟囔:“阿茴越来越像母后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阮清茴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话间,的确有几分教育的意思。若是换作旁的帝王,早就以大不敬之罪给治了。
可偏偏也只有沈砚,才会像眼下这般微微低着头,扁起嘴一副被教育过后的委屈模样。
当下心一软,她便叹了口气道:“陛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让你的身体也跟着我难受。”
“所以......阿茴是在关心我?”沈砚抬起眸来朝她望去,方才满脸的委屈已然不见。
阮清茴牵起唇角,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阿茴是在关心我。”他蓦地将美人抱住,毛茸茸的脑袋在她颈窝蹭了又蹭,“方才阿茴那番话,我还以为阿茴是不想自己承担罪责,心里还难过了一小会儿呢。都怪那些规矩礼教,让阿茴总是不敢直白表达心意,以后我可要多多激你几次。”
本是任谁听了都会泛起一丝感动的话,可这话落在自小熟读《女诫》的阮清茴耳朵里,便别有一番意思了。
她轻轻推开沈砚,犹豫了一瞬,细声问道:“守规矩懂礼教...不好吗?”
许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他愣了愣,沉吟片刻,“也不是不好,只是...我希望阿茴更能遵从内心真正的想法,而不是将自己的言谈举止,全部锁于条条框框的规矩里。”
“可是陛下在面对前朝众臣的时候,也是如此啊。”
“所以啊...”他弓下腰来同她对视,浅浅笑道:“我把真正的自己只给阿茴看,因此希望,阿茴待我也是如此。”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中炸裂开来,阮清茴蓦地移开视线,脸颊火烧般滚烫灼热,方才在讨论什么话题,这会儿已全被她忘在脑后。
随即,又见他直起身子,抬手轻捏自己的耳垂缓缓摩挲,“阿茴先回去喝药吧,夜里我仍去仁明殿。不过阿茴担心,我便只在偏殿睡,只要能陪在阿茴身边便好。”
她匆匆福了礼,转身走到桌案前收好食盒,直至走出文德殿,她那颗小脑袋也自始至终未曾抬起来过。
见她羞得落荒而逃的样子,沈砚不禁笑得越发开怀,真希望如此时光,一眨眼便已共白头。
*
夜里,沈砚果然来了仁明殿。
用过晚膳后,青鸾将煎好的药端来,阮清茴正要接过,却被他给抢先接了去。
“来阿茴,我喂你。”说着,他便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又递到她嘴边。
“陛下...”
她看了一眼殿内伫立着的八个宫人们,实在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他你侬我侬。
沈砚知晓她脸皮薄,于是干脆屏退了众人。反正这药他是一定要喂她喝,只有自己亲自喂了他才能放心。
对面那位病人也知晓自己拗不过他,索性此刻殿内也无其他人,她便倾了身子,就着他的手喝下一勺药汁。
“苦吗?”他问道。
其实是苦的,但若是她如实答了,想必他又会让宫人去拿蜂蜜过来。阮清茴实在不想将喝药一事弄得这般麻烦,便摇了摇头,回了句“不苦”。
那人放下心来,接着喂她喝药。一勺又一勺,小半个时辰后,药碗终于见了底。
唤来青鸾拿走药碗,阮清茴正欲开口让他去洗漱,谁料樱桃檀口甫一张开,便猝不及防地被他塞进一颗梅子糖。
只见他盈盈笑道:“我知晓药是苦的,也知晓阿茴不会同我说,因此事先准备了梅子糖,给阿茴去去苦味儿。”
“阿茴,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