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自家老爷有些动怒,坐在一旁陪酒的,现年二十一、二岁的赖大独子赖尚荣好言相劝,总算是将愠怒的赖大劝住了,皱眉说道:
“父亲,二伯,这东府上的蔷哥儿我往常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二房一脉的嫡子,为人有些清冷。
在府上也没多少玩伴,也就和东府的小蓉大爷和西府的琏二奶奶处的最是不错。
可他的行事作风还是经过老祖宗的一回夸才算是在府上传扬开来。”
说到这里,赖尚荣拇指撵着酒杯,出神思考,半响,才有些怀疑道:
“只是小子有一点好奇,这蔷哥儿若果真的是那样的锦绣人物,还能继续任二伯操持宁国府上下的一应事务?
连筹备婚礼和修建新居这样的大事都交给了二伯打理,这不是有些太过信任了?
就算我见识不多,也知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连蔷哥儿那贴身伴当潘又安如今都在那凌大监跟前伺候,难道二伯就能高高在上,主持一切了?”
“着啊。还是小荣子说话在理。”
赖二听得有些欣赏的看了眼这个侄子,只觉得这小子越是长大,也是越发成气候了。
当下借着赖尚荣的这番问题,直接将自己的担忧诉诸于口,有些忧心忡忡道:
“大兄,虽说我现在在府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大权在握,可我心里真有些不落定。你说别是蔷哥儿在背后谋划着什么吧?”
“你们啊,就是想的太多。”
瞥了一眼没出息的兄弟,赖大只是向着独子赖尚荣多提点了几句:
“咱们赖家打从老太爷那一辈起,就一直在府中侍奉各个主子,到如今,俨然成了家生子中的顶梁柱了,方方面面都和府上有割舍不开的关系。
别说那蔷哥儿轻易不敢对咱们不敬了,便老祖宗也要卖咱们赖家一个薄面。
前两日我为我儿求的情已经得到了同意,不日间你的卖身契就会送回来,自此之后,我儿便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你说,连返还身契这种极罕见的事情都能在咱们家发生,那蔷哥儿犯了浑才会对你二伯下手?”
说到最后,赖大才看向一直等待他回应的赖二,十拿九稳的回道:
“更何况,只要那账本不出问题,他根本挑不出咱们的错来。即便想拿了你,也无法对西府的老祖宗交代,你且放宽心吧。”
见自家大兄信誓旦旦,赖二的担忧也就此放下了。
只是想到刚才赖大口中的言语,整个人便有些兴奋起来。
就是连刚才表现一直都很沉稳的赖尚荣,此刻也有些眉飞色舞,直接将之前的隐忧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急不可待的追问道:
“父亲所言,可是当真?!”
“自然是真的。”
看到自家独子苦尽甘来,赖大一向刻薄淡冷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些尺牍情深之色,欣慰说道:
“咱们赖家与人做了几辈子的奴仆,到了你这里,终于算是熬出来了。等那身契回来,你就潜心进学,待到来年科举定要金榜题名。
我要让府中的那些老爷、太太们都好好看看,什么‘衔玉而生’的公子,又什么细致心思的‘锦绣人物’,在蟾宫折桂面前一切都是虚的!
到时候我再让你祖母帮你在老祖宗面前讨个人情,谋个一县之内的主官,岂不是彻底鱼跃龙门?”
最后,赖大很是郑重的提醒道:
“我儿,回去之后万万不可再和那些三教九流打交道了,要好生进学才是。”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赖尚荣回答的掷地有声,那眸光也很是热切。
似乎恍惚之间,已经看到自己日后“连中三元,状元及第”的大好前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