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月回到船长室,在明亮许多的灯光里拿出了那个小包裹。 想来朱一裹劫掠商船之后,也不会好好安置人质,估计就是捆起来往货舱一扔了事。她刚才看到的手指,估计就是其中一个倒霉鬼的。不知道这个人是有多爱财,才能即使断了根手指,也要把这个包裹藏在黑暗深处。 包裹不大,但十分的沉。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这个值钱这个值钱……“朱明月虔诚地跟并不知道哪路神仙碎碎念了半天,才动手去解包裹。 没想到那包裹意外结实,层层丝线纵横交错缠绕着布包,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线头,最后还是上了牙,咬住一点布料,用力一侧头。 布料扯开,“撕拉——”一声,小小的豁口里哗啦啦滚出无数金光灿灿的东西。 朱明月倒吸一口冷气,那不容错认的金灿灿的光芒几乎要闪瞎她的眼睛! 在凝固的黑褐色血污中滚开的细小颗粒散发出金黄色的光芒,灿烂到有些俗气,在她的杏仁眼里倒映出了一排又一排“$$$”的符号。 发、发财了! 摸到了鲜血和断指的恐慌潮水般褪去,浓厚的喜悦渐渐席卷而上。有人说过 ,人类对黄金的喜爱铭刻在基因里。朱明月忽然能够理解那些掘金而死的传说,这金灿灿的光芒,真的有让人发狂的力量。 布袋已经被她咬破,而她准备用来装东西的袋子织的有些粗,她担心那些细小的金粒会从布包中漏出去,要是在上游的过程中掉到海里,她能心疼死。 这又不比在陆地上,还能撕半片裙子衣袖什么的,她现在只穿着一身贴身的鱼皮水靠。 朱明月一时有些发愁,在自己身上寻摸了半天,忽然心中一动。 其实,除了水靠,自己还是……穿了点别的的…… 脸诡异地红了一下,朱明月沉思片刻,一咬牙一跺脚。 片刻之后,她重新穿回水靠,将那册子从领口塞进去避免被水浸湿,艰难地带着略有些沉重的收获向上游去。 **** “怎么了?把手给我。” 她下去的时间太久了。 唐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心神不宁,闭目沉思也没用,手中紧紧攥着皮绳一刻也不敢松。 皮绳开始晃动的下一秒,他立刻用力向上拉扯,直到看到那张素白的小脸破开黑暗的水面才松了口气。 她湿淋淋的头发扎成一束落在肩头,长睫毛上还带着水珠,像是清晨的蝶翼不小心沾染了朝露。 稍微被自己脑海中浮现的美好比喻惊了一下,唐敛收敛心神,伸出手给她。 朱明月却是愣住。有点犹豫。她想到刚才在沉船里摸过死人的残肢,怕不干净,赶紧低下头在水里搓了搓手,确保手上只有海水的咸而没有死人的腥臭,才把手递给他。 唐敛挑了挑眉,拉她上来,第一句话就是:“最近吃多了?” 朱明月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腰,明明那么纤细,完全没有横向发展的趋势,不由横眉怒目:“你说什么呢!”别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胡乱评价女孩子的体重啊! “既然不是吃胖了,那么想必是你此行大有所获。”成功惹恼了她,看到她双手叉腰像只小斗鸡,唐敛不知怎么的有些想笑。 他便弯了嘴唇,静静地垂眸看她。 那个笑容柔和而又清晰,从他唇角晕开,恍惚中他俊美面庞如有一层朦胧的光环围绕,朱明月看得几乎有些呆了。 “发什么呆?” 直到唐敛又板起脸,她才赶紧低下头掩饰眼神,解下腰间的布包递给他。 等她想起那些金粒是用什么东西包着的时候,已经晚了。 “哎哎哎——” 唐敛打开了外面的布包。 ……好吧。 她认命地闭上嘴,等着唐敛训斥她“不知廉耻”,或者更直接的,“我就知道你调戏我之心不死……” 然而唐敛看到了那裹着金粒的物事,只是挑了挑眉,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你这个眼神,什么意思啊。”朱明月觉得哪里不对。 唐敛气定神闲地将手中的东西放在船舱中的桌子上,淡淡地回看她:“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所以,你是已经认定我是个女流氓,连确认都不用了吗。 朱明月决定垂死挣扎一下:“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 “能想出来用这样的贴身衣物当包袱皮,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唐敛板着脸说。 朱明月脸皮再厚,也不由得低下了头,血色逐渐从脖子蔓延到脸颊。 唐敛忽然想到一件事。 她的亵衣用来包金粒,那她现在—— 目光移动得比理智更快。 只一眼,他就看到了少女胸前,绷出来的粉梅嫩蕊般的两点…… 他一咬牙,船舱里“啪!”一声脆响。 “你打自己干嘛?!”朱明月简直看傻了。刚才还在嘲笑她,怎么嘲笑着嘲笑着,唐敛忽然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 “……无事。”唐敛心跳的厉害,几乎有点不敢看她,心中狠狠责骂自己。 一巴掌轻了!唐敛啊唐敛,非礼勿视,你怎能忘了圣人诲,竟然看到那…… “唐敛?你没事吧?”朱明月看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实在是担心。 “无妨。你、你先去换了衣服来。”唐敛很没底气地说。 朱明月穿着水靠本来也不太舒服,哦了一声,虽然还有点担心,但唐敛不愿意说她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先去换了衣服。 让自己充满了负罪感的源头终于消失,唐敛忍不住长长地出了口气。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心中默背圣人训,思绪却不听话,总是跑到与圣人□□截然相反的东西上去。 朱明月拿着册子换好衣服出来,唐敛本来已经平静下来,一看到她,就又不由自主想到刚才脑海中种种画面,耳根都被逼红了。 “哎,你怎么还没拆呀?”朱明月看到那小包裹竟然完好无损地放在桌上。 “你来拆。”唐敛咬牙道。 “啊?” 唐敛瞪她一眼,“我怎好碰触这些女子之物?” 这话说的很有气势,朱明月却敏感地在那双含光的凤目里看到了躲闪,和几乎可以被称呼为“羞赧”的情绪。 “啧啧……我说,”她凑过去,“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唐敛面无表情,一只手背在身后,紧紧攥着 :“你一个女子拿着这等物事给我,你都不羞 ,我羞什么。” “谁规定非要女子先害羞的?”朱明月笑眯眯地摇摇头,“我是不羞。但若你也不羞,为何却要让我来解?” “……我是男儿,女子衣物,多有不便。” “哼哼。” 凑的近了,朱明月看到他白皙的耳廓上一层火烧云。知道这是羞得狠了,再逗他恐怕要恼羞成怒,赶紧见好就收,自己去解那心衣包成的小包裹,一边顺口说,“这种东西你早晚有一天要解的,早练练也没坏处……” 本来只是顺口调笑,真的说出口,心里却有点淡淡的难受。 不知道将来,会是哪位大家闺秀那么有福气,能跟唐敛这样的人在一起。 她本来以为唐敛又会说她轻薄,但唐敛却只是沉默了一瞬,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刚转过头去 ,下一秒,就看到对方板着脸:“还不快解?” ……果然是我听错了吧。 朱明月转过头去,继续动作。 在她身后,唐敛盯着她半截白皙后颈,耳朵红的能滴出血。 * 金色光芒闪烁在不大的船舱中,将半壁船舱都映得灿然。 唐敛拿起一粒金粒看了看。这数捧金粒都是纯粹的黄金,怕有将近三十两,除掉火耗,也算是一笔横财了。 朱明月激动的傻笑起来,唐敛看了她一眼,不由自主跟着弯了唇角。 他随手拨弄两下金粒,目光一动,忽然看到了朱明月方才放到桌上的册子,长眉微微轩起。 “这是我在船长室找到的,好像是他们抢劫的记录,不知道还有没有用,都拿上来了。”朱明月见状说。 “你识字?”唐敛有些诧异。 “啊……这个……”她没想到他会问,一时有些张口结舌。 “算了。”朱家绝不可能供女儿上学,他也从未听说过朱明月识字。有机会的确需要好好问问,但那不是现在的重点。 唐敛翻来册子,看到那些血腥的画面,眉头微蹙,眼神却不回避。他一页页看下去,忽然看到了什么,心中一动。 朱明月刚松了口气,却看到他沉思了片刻,转过头来问她具体是在哪里找到的。 朱明月告诉他自己在沉船中的经历,唐敛沉吟半晌:“你是说,闷匣里只有一样东西,就是这本册子?” 朱明月肯定地点点头。 唐敛点点头,缓缓舒出一口长气:“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