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左掰右掰,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来怎么打开,只好遗憾地收起来,准备带上船让唐敛想办法。 衣柜里的收获让她燃起了斗志,可惜箱子上落着一把重锁,完全打不开,朱明月不死心地踹了几脚,除了把自己的脚踹得发麻毫无收获,只好悻悻地出门转了一圈,发现后面似乎才是货舱。 但她下来已经有一段时间,再不上去,怕唐敛要着急。最重要的是,她急于知道盒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反正一会儿还能下来,朱明月哼着歌儿,带着碎银子和雕漆盒子开始上浮。 朱明月下了水,唐敛手中紧握着皮绳,出了一层冷汗。 她停留的时间实在太长,他等的心焦,几乎是一动不动地凝望着波澜起伏的漆黑海面。皮绳再次有动静的时候,他沉住气,立刻开始配合拉动。 “哗啦”一声,海妖般秀美的小脸破海而出。 唐敛怔了一下。 无他,朱明月笑得实在太开心 ,杏眼弯成了月牙,颊边酒窝盛着盈盈笑意,柔粉色的嘴唇咧开,露出一排珍珠贝般的白牙,竟然是笑了个见牙不见眼。 心里的担忧被那笑容一扫而空,唐敛却还是板着脸,伸手去拉她:“你再晚上来一些,我都要疑心你是被大鱼所食,准备独自开船回村了 。” 朱明月拉住他修长的手,灵活地爬上船来,抬起头笑嘻嘻地:“我这么瘦,不好吃的,而且你才不会抛下我呢。当当当当!” 她从腰间皮囊里拿出那盒子,正打算给唐敛看,对方却摆了摆手,反而专注地看着她问:“可有什么不适?眼睛、鼻腔和口中是否觉得刺激?头脑有没有昏沉?” 朱明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唐敛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把自己的嘱咐忘了个一干二净,不由沉下脸来。 朱明月终于想起来,唐敛似乎是嘱咐过自己先试试空气质量…… 她讨好地笑道:“没有呀,我现在觉得整个人简直 ,那什么,耳聪目明,状态正好,还能再下三趟水!” 唐敛看了她一会儿,没有说话,慢慢倾身向她。 朱明月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那俊秀的面容离自己越来越近。 唐敛突然伸手扣住她下颌抬起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 他,他他他不会是想…… 她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开始努力回忆自己晚上有没有刷干净牙。 唐敛专注地观察了半晌她的眼睛,确认眼底没有发红也没有发黑,应该是没有受到刺激之后,本打算松手,却正好看到朱明月白皙颈间轻轻一动。 像被电打了一般,他立刻丢开手,耳根晕上一层薄红,怒道:“朱明月!” “在!” 朱明月看着狠狠瞪着她的唐敛,简直无辜极了。调戏人的人也是他,生气的人也是他,还有没有天理了。 对唐敛而言,她想什么几乎写在脸上,他简直要被气笑了:“你以为我是要做什么?” 朱明月眨眨眼睛:“……难道不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觉得我人还不错,所以……” “我会像你一样,随便对人行此无礼之事?!”唐敛打断她,”我是想到沉船日久,确认你下海是否遇到毒气刺激而不自知,你竟曲解我意至此,真是……真是……” 唐敛素来端方,不会骂人,连着说了两个“真是”,也再说不出什么,只气得皱紧了俊秀的长眉。 朱明月吐吐舌头,她就知道白日梦做不得。 唐敛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她呢。 看唐敛实在是生气,她赶紧捧出那雕漆盒子,试图转移他注意力:“你看,这是我在船长室找到的。还有一些碎银子,不过这个盒子,我觉得肯定比那点银子值钱……不过,我打不开。” 唐敛瞪了她一眼,凤目流光,这才接过她手中盒子,拿去灯下仔细查看。 那盒盖其实并不难打开,金莲花就是机括,手托住花萼轻轻向上一提,再向右一拧,盒盖便自动弹开,珠光宝气,扑面而来。 朱明月已经“哇”出了声。 唐敛面上还强自镇静,托着盒子的手却因为用力,指尖都泛起了白。 渔灯的光线其实很暗淡,但那盒中物却借着这一点微光,折射出足以耀花人眼的夺目光彩。五六寸的雕漆盒子里满满当当层层叠叠盛着镶金嵌玉的首饰,放得很没有章法,似乎只求数量。 唐敛看了一眼便晓得,这是个妆匣。看这妆匣本身的考究程度,本来恐怕只放一样首饰的,谁知道落在海盗手里,只能当个普通容器,竟然是能塞多少,便塞多少了。 放在最上头、斜贯整个盒中的是一只鎏金烧蓝百花穿蝶累丝簪,极其惹眼。朱明月想伸手去拿,唐敛示意她先擦干净手上的水,才小心取出那簪子递给她,自己接着看盒中的首饰,略一翻动,心脏便难以抑制地狂跳起来。 一对镶嵌着红宝石的点翠钗、一对金如意头嵌碧玉耳坠、双边金钱纹翡翠戒指、小叶紫檀为身,象牙花片为头的银镶簪…… 唐敛紧紧咬着牙。这里头随便一样拿出去,都够他娘吃最好的人参。 朱明月手里拿着那累丝簪,看的喜不自禁,脸颊都红扑扑的。唐敛还以为她女孩子家看到漂亮首饰舍不得卖了,打算自己留着,朱明月就抬起头问他:“这个,能卖多少钱呀?” 他瞥她一眼,不置可否。他只看得出材料与做工的华贵精良,估价不是他所擅长的。这样精致的用品不是渔民用得起的,来路未免惹人怀疑,他得走远一些,才敢卖了这些首饰。 朱明月喜滋滋地,又来看其他几样,眼角眉梢洋溢着喜悦。唐敛看着她问:“你不自己留几样么?” 她头都不抬:“留着干嘛,卖钱多好。”反正她也根本不会梳什么发髻,发簪什么的对她没用。再者,她要真敢在手上戴个翡翠戒指,酒鬼老爹能直接砍了她手指拿去卖钱。 唐敛看了她一会儿,淡淡道:“这里头一共是十九样东西,你六我十三,你先挑吧。” 朱明月反应过来,这是要分赃了。 不知怎么地,看到唐敛这公事公办的样子,她心里有点难过。 象牙很好,翡翠也很好,朱明月有些傻眼。她不怎么会分辨这些首饰的值钱程度,毕竟在现代,她都是直接去免税大楼挑牌子买的,卡地亚蒂芙尼,品牌保证,不用她自己鉴定。 她干脆把盒子往唐敛怀里一塞:“你先挑吧,挑剩下的给我。” “不怕我留给你最不值钱的么 ?”鬼使神差地,唐敛问了一句。 “不怕啊。”少女却是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这里面就算最差的也不会有多差吧。” 何况……她总觉得,虽然两个人现在一起做这样偷鸡摸狗的勾当,谁也说不上是君子,但唐敛,不会是那样的人。 唐敛不再多言,挑了一对发钗、两只戒指、一只发簪和一只手镯拿出来,将其他东西放入自己带来的干净布袋里,再讲那六样首饰放回雕漆妆匣中,合上递给她。 “盒……盒子也给我?”朱明月有点不敢确定。 “给你。”唐敛点点头,纠正道:“这叫妆匣。” 也许是解决了一件大事,他心中松快许多,看她湿漉漉马尾甩来甩去,莫名的有种想要摸一下的冲动。 但他到底忍住了,只淡淡道:“你是女子,该有这样一只妆匣。” 他的声音,那么清越那么好听,说自己是女孩子,应该有首饰……像某种蛊惑人心的弦乐入耳,朱明月忽然不好意思起来,抱紧了妆匣,傻傻点头。 “我能不能再下去一趟?我只去了船长室,后面还有货舱 ……” “不能。”唐敛断然道。 朱明月就知道他会这样说。明明都已经分完了赃,他却还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她心里虽然很舍不得 ,也只好叹一口气,尊重唐敛的意见。 回程路上两个人一个平静淡定,一个一脸傻笑,默然半晌,唐敛盯着天上明月,忽然有些不自然地说:“你上回捞上来的珍珠 ,真的赠予我么?” “是呀。” “那么,”唐敛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问她,“我是否可以,将其转赠他人?” “……他人……?”朱明月跟着重复道。 她有些愣。 唐敛点了点头。 她将珍珠送给唐敛,是觉得唐敛更需要钱——她默认唐敛,会将珍珠变现。 她没想到他要送人。 那样圆润漂亮、世间罕有的淡金色珍珠,适合做一串珠链最中央最好看的那一颗,甚至堪配端立于命妇冠冕之上。无论是送给谁,那人都会……很开心的吧。 想必是个跟她完全不一样,又美丽又温柔的女孩,才配的上那样柔和温润的珍珠。 朱明月自顾自想着,简直有些想哭,眼睛胀胀的。唐敛这么好看,肯定有很多姑娘喜欢 ,他都十八岁了,在古代要不是因为家贫早就成了亲,有喜欢的人也不奇怪…… 好看的邻居小哥哥,是自己的固然好,是别人的也无所谓,反正世界上还有大把大把的美少年…… 道理她都懂,可是为什么她心里,这样难过。 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她假装高兴地“嗯!”了一声,明知道唐敛看不见,还是点点头。 “……那就好。”他顿了顿,“多谢。” 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松了一口气。 朱明月心里更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