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球赛撑死不过四十几分钟,贺驰有意吊着那群“倚老卖老”的学长,前半个小时一直示弱,最后一节才慢慢悠悠地追平比分,以完美的绝杀扣球收尾,一招扮猪吃老虎玩得漂亮。 付念还在饱受英语听力折磨的时候,他已经和狐朋狗们潇洒庆祝去了。 包厢里乌烟瘴气,贺驰穿了件单薄的无袖T,懒洋洋地靠在软包沙发上打牌。 “驰哥,来根烟?”开口的寸头是长他一届的高二生,刚才比赛中对面的大前锋,散场的时候死气白咧要跟过来的。 赛前还“黄毛小子”叫得欢,这会儿就“驰哥”了。 贺驰嗤笑,眼神都没给他一个,也不看看自己抽的什么玩意儿就往上递。他踢了踢身侧男生的小腿,“林子,现在几点了?” 被叫做林子的男生也穿着一中校服,烫了一头丑兮兮的卷毛,笑眯眯地给贺驰倒酒,“才五点多,不着急。” 贺驰蹙眉,看样子有些不耐烦了,“具体点儿。” 林子翻了眼手机,“五点四十四。” 贺驰往他脑袋上就是一记,“四舍五入学得挺好的?怎么不说快明天了呢?” 林子嘿嘿地笑,“我只会舍不会入啊!” 贺驰眯眼,语气戏谑,“这话留着给你未来老婆解释吧。” 全场哄笑,林子也后知后觉地臊红了脸。 贺驰拎上一中的校服,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烟灰,显然没打算给那位学长脸面。 他走到包厢门口,睨了林子一眼,“傻愣愣杵着干吗?还不走?等着被教导主任抓吗?” 晚自习六点半开始,从这地方赶过去需要大半个小时,这会儿出门刚好能赶上。 林子连声应是,赶紧把沙发上的东西全部拾掇起来。 有人笑,“驰哥这开玩笑吧,什么时候你也怵起那两秃头了?” 贺驰“嘶”了声,“我再厉害也只有一条命呢,这评特色学校哪个领导班子下来不得剥人两层皮。指不定过两天本该是‘警告’处分的违规就记成‘留校查看’了呢。” 他分明是提着嘴角的,在座众人却忽觉背后阴风渐起。联想到他在球场上扮演人畜无害小白兔的模样,以及最后五分钟的突然反转,不约而同地搓了搓胳膊上泛起的鸡皮疙瘩。 不知道是谁带来的姑娘,在满室冷气中突然娇滴滴说了句,“能不能把空调打高一点,有点冷。” 贺驰回头上下打量了眼开口的女生,撇嘴,上露胳膊下露腿的,能不冷吗。 他哼笑,念了个“走”字,林子狗腿地跟上。 贺驰本就身高腿长,这会儿步率又快,林子得小跑着才勉强追上。手里精致漂亮的纸袋一晃一晃,追问道:“哥,你刚才说真的吗?现在学校规矩定这么严了?” 贺驰轻嗤一声,“逗他们的,给点脸就往跟前凑,看着心烦。” 林子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膛,“吓死我了,前两天我还在厕所抽烟被抓了给记了警告处分呢。” 贺驰瞥了他手上晃荡的袋子一眼,语气凉凉道:“你要是让盒子里的东西坏了样子,不用学校处理,我就直接越过留校察看,打到你退学。” 林子后背一凉,猛一激灵,赶紧把袋子提上来用双手捧着,跟抱着什么贡品似的。 “对了,驰哥,既然今天学校里不查,那你这么早回去干嘛?这正场都没开始呢。”他有些惋惜,晚上跟着驰哥还能赚好大一笔钱。 贺驰用看白痴的眼神睨他。 林子恍然大悟,猛拍自己的脑袋,“对对对,哥刚刚才说过是嫌他们烦,瞧我这金鱼脑,这么快就给忘了。” 贺驰似是想到什么,突然眉开眼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上,“他们算什么东西,能影响得了我?教室里有只小猪等着我去喂粮呢。” 林子惊诧道:“咦,哥,你什么时候买了香猪啊?好养不?夏天会不会有味道?” / / / 贺驰和林子在一中正大门下车,给了司机一张毛爷爷。门卫师傅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伸缩门边上连个看守的人也没有,两人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快到教学楼的时候一个男生大汗淋漓地跑过来,“驰哥,你可总算回来了,我还担心你们俩被门卫逮着了。” 一中规定上课期间进出校门必须有假条,否则视为违纪处理。虽然两人的档案上也不差这一条两条的了,但是能省一事是一事,免得教导主任开大会又拿他们开刀。 贺驰笑,“今天往树上扔了几个羽毛球?” 他们惯用的伎俩,往树上扔东西引门卫帮忙,给离校的人争取时间。 男生摆摆手,“不多不多,也就一筒。” 贺驰挑眉,从裤兜里拿出一卡通扔给他,“辛苦你了,随便买点吃的。” “诶,谢谢驰哥。” 男生抹了把汗转身离开。林子是八班的,教室跟贺驰在同一层,两人一起往上走,路上贺驰突然吹起了小曲。 林子开口道:“驰哥,我发现学校真的有净化心灵的作用。” “怎么说?” “就比如说你吧,虽然照样还是不正经的模样。可进校门之后身上的戾气就收了好多,慈眉善目的,刚才在KTV的时候眼睛里可全是凶光。” 贺驰停住步子,转身看他,似笑非笑,“夸我呢骂我呢?” 林子被他诡异的笑容慑住,右脚往后退了个台阶,差点跌倒。 贺驰一把拽住他,莫名来了句:“我身上烟味儿重吗?” 林子摸不透意思,不敢再乱拍马屁,如实道:“有点。” 贺驰拢眉,“口香糖有吗?” 林子腾出一只手往屁股兜里摸了摸,“还有一块儿。” 贺驰嫌弃地看了眼被他坐在屁股底下压得没型的扁条,两指一夹,还是拆开包装袋扔进嘴里嚼巴。 从东边楼梯进先过八班再是五班,林子通常都会“护送”贺驰到门口才离开。今天贺驰却破天荒地在八班门口朝他伸手,“袋子给我吧,我自己提。” 林子以为是自己刚才话说得不好惹他生气了,可怜巴巴地抱着袋子道:“驰哥,我以后改。” “你可千万别不要我~” 形声并茂,凄凄楚楚,模仿的还真有点像。 两人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付念趴在阳台护栏上,两手托着腮,笑眼弯弯地看他们。 习惯性扎起的高马尾没了皮筋的束缚,松松垮垮地垂在肩头,平添两分娇俏柔美。宽松的校服在轻风勒令下紧贴着腰肢,勾勒出漂亮的曲线。 林子看直了眼,愣愣说道:“哥,我怎么以前都没看出来年级第一长这么漂亮。” 贺驰在他吸溜哈喇子的声音里回神,板着脸一把夺过他手上捧的袋子,落下一句“那是你瞎”。 / / / “诺,欠你的晚饭。”贺驰把包装精美的纸袋放在瓷砖面上。 付念抱拳,笑吟吟道:“恭喜贺少喜折桂枝。” 贺驰学着她平时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客套话少说。” 教室里已经有同学开始晚读了,付念担心在里面吃东西影响到他们学习,索性在阳台上拆开了寿司盒子。 看到盒身上的logo时她不由惊叹了一下,目光将贺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贺驰被她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好像自己没穿衣服似的,不由地双手抱胸,“怎么了,不喜欢这家的寿司?” 付念摇头,“重新评估一下同桌的身价。” 贺驰大笑,“买不起市中心的大楼,养一个你还是没问题的。” 贺少爷这话就是自谦了,贺陆两家政商联姻热议一时,松市商业区最繁华的写字楼都是自家名下的产业。 看贺驰无所谓的表情,自己这一顿饭花的钱可能在他眼里真算不上什么。付念也不跟他来那些虚的,拆了筷子就大快朵颐起来。 贺驰没离开,就靠在旁边的柱子上,饶有兴致地欣赏小同桌吃东西的娇憨姿态。 小脸小鼻子,却又生了一双翦水明眸,像是镶嵌在白玉上的黑宝石。 付念被他盯得不太好意思,吃饭的速度降下许多,连带着饱腹感在慢慢提升。 没一会儿,她就鼓着腮帮子打了个饱嗝,为难地看了眼盒子里剩下的食物,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肚子,肩膀耷拉着,垂着脑袋可怜兮兮道:“我好像吃不下了。” 贺驰挑眉,“不是吧,战斗力这么弱吗?我才点的两到三人餐而已。” 付念:“……”你怎么就不点个奢华猪食套餐呢?她只是比其它人稍微能吃那么——一点点而已! 贺驰似乎读懂了她心中所想,哈哈大笑,“行吧,不能浪费粮食,我帮你分担点。” 付念欣喜地眨了眨眼,双手把筷子奉上,哪料贺驰只是指了指自己张大了的嘴。 付念用见鬼似的眼神看他,说话磕磕绊绊的,“断手,还是,断脚了?” 话虽这么说,却还是就着手上的筷子往贺驰嘴里送了一块牛油果反卷。果然,便宜都不是白占的,形象伟岸的女大佬一下子就变成了给儿子操碎心的老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