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迈进教学楼的时候,梁阗突然来了一句,“念念,我一卡通里没有钱了。” 付念狐疑地看他,“那就去冲卡啊,和我说有什么用?我和食堂阿姨又不是亲戚不能刷脸打饭。” 梁阗垂眸,“没有带现金。” 付念张圆了嘴巴,捂紧了口袋,目光犀利,“你想蹭饭是吧?” 梁阗觉察到她眼底的笑意,把那句“我明天会还”咽进了肚子了,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羞怯的红晕恰到好处地浮现。 付老大果然特别享受这种包养小弟的感觉,大发慈悲道:“行吧,下课的时候跑快点,我要吃青椒炒牛肉,去晚了可就没了。” 梁阗点头,“一定。” / / / 两人回到教室的时候,老肖的习题分析已经过半。 贺驰照旧装备齐全地趴在桌面上睡大觉,薛妙妙较之往常就有点心不在焉了,习题册上用红笔潦草地写了三两字的注记,探头探脑地观察窗外,隔老远都能看到她东张西望的动作。 付念在门口顿足,轻嗤一声,冲梁阗努了努嘴,“喏,见不到你着急了。” 说着,她抢先一步回到座位上,拒绝梁阗的解释。听着头疼。 屁股刚挨上椅面,贺驰幽怨的声音就从耳畔传来,“还知道回来呢?” 付念打开习题册的动作一颤,差点手滑把本子扔下去。 这怨妇般的语气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只认识两天吧朋友?吃了你一盒芝士巧克力就要对你负责了吗? 代价太高了QUQ,不然我吐出来吧! 贺驰脱下眼罩,单肘用力,支起上半身,照旧是吊儿郎当的语气,“你和小白脸干嘛去了?” 付念耳朵动了动,眯着眼打量他。贺驰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迎光时泛着亮泽,像是丝滑浓郁的黑巧克力。此时上臂用力,能肱二头肌像小山丘似的隆起,在走线刻板的短袖衬衫掩映下颇具爆发力,一看就是运动小健将。 付念支着下巴,上身重心不动,微微偏了偏头,入目是梁阗白皙干净的侧脸,流畅的下颚线,分明的锁骨,付念咽了咽口水,打住自己继续往下窥探的视线。 不得不说,梁阗皮肤是真的好,旺仔牛仔都没他白。 这么说来,贺驰的称呼还真没什么错? 付念蹙眉,怎么听着就那么刺耳呢。小白脸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自己平常调戏下小弟就算了,贺驰也来掺一脚算怎么回事儿。 “会不会说话?”付老大摆出了自己应该有的气势,那小白眼翻的,天上有地下无。 贺驰暗自赞叹,好看的人再怎么扮丑也是漂亮的。 “得得得,知道你宠儿子。”护犊子护成这样,梁阗是纸糊的还是咋地?说都不能说一句了。 付念挑眉,抬起左手搁在桌面上给他欣赏,“看见没,上漆去了。” 贺驰压低了脑袋,眼睛贴着桌面细细观察她手背那一层色泽金黄的油脂,“嘿,你怎么不说是摊煎饼呢?下面打个鸡蛋上头刷层油。” 付念嘴角微抽,比喻还真贴切。 她按开圆珠笔,找到屏幕上投影的那一页核对答案,“老肖除了讲题还说了什么别的没?” 贺驰双手抱着脖子伸了个懒腰,“我哪儿知道啊忙着补觉呢……”话音未落,他突然眼珠子一转,正色道:“别说,还真有。” 付念颔首,在习题册上落下蓝色的注记,示意他继续说。 “他说啊”,贺驰面朝付念,跨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她,“男女生之间要保持合适的距离。” 圆珠笔走线的动作未停,付念用余光瞥了一眼梁阗和他的旁边搔首弄姿的薛妙妙,鼻子哼气,“老肖这是微服私访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吧,提出什么具体措施了吗?” 贺驰就是看她和梁阗同进同出自尊心受挫,心里不太舒服了胡编乱造的,谁知道什么具体措施啊。 他试探,“比如说?” 付念用圆珠笔戳了戳右脸,沉吟一会儿道:“调整座位,改成男生和男生同桌,女生和女生同桌这样。” 贺驰脑袋里小灯泡一亮,猛拍大腿,“对,他说的就是这样,异性同桌就近交换座位。” 付念的蓝色圆珠笔没控制住,在习题册上划了一条蜿蜒狰狞的长线,页面从三分之二处裂开,晕开的圆珠笔墨迹还往下渗透了三五页。 “你再说一遍?”付念掀开眼皮,语气渐凉。 “就近交换座位啊。”贺驰放慢了语速,以为是自己哪里出了纰漏被发现了。 付念把脖子扭着嘎吱响,望向最后一排除了自己以外的唯一同性,冷笑道:“老肖可以先准备一副担架了。” 贺驰不明所以地摸了摸后脑勺,不懂就问,“干嘛用?” 付念一笑,阴森森的,“我和薛妙妙,必有一亡。” 蜜罐子泡大的贺少爷无法理解女生间的勾心斗角,被付念危险的笑容吓到,有这么严重吗……他现在承认错误的存活率是多少? / / / 第五节课结束的铃声打响,又是一阵天崩地裂,天花板上的缝隙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落下大把大把的粉尘。 板书写到一半的语文老师在同学们散发着幽森绿光的眼睛中无奈喊了声下课。 付念扔下笔,拔腿就往狭窄的门口的冲刺,路过梁阗旁边的时候还不忘拍拍他的背催促。 只有在和食物有关的时候,付念那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体育细胞才得以显现,小细腿跑起来带风,走小道跨草丛,还给自己定了超越五百人的目标,那凶狠劲好像旁边不是朝夕相对的同学,而是什么世代仇敌似的。 她以为梁阗没两分钟就会跟上来,毕竟一双大长腿摆在那儿,总不能白长了。但直到挤进了饥荒避难所——食堂,她也没见着梁某人。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打声招呼后又消失,就是没见到梁小白脸。付念把随身携带的政治速记本翻开念两句又合上,反复两次后索性把它又塞回宽大的口袋,踮着脚尖在茫茫人海中张望。 清一色黑溜溜的后脑勺,压根分不清谁是谁。 付念抿嘴,肚子里有一团小火苗滋滋燃烧,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旺盛。 前段时间食堂阿姨因为打饭速度过慢遭到大量学生投诉,经过高强度培训后的食堂阿姨动作很麻利。没两分钟就快排到付念了,她探出半个脑袋用渴盼的眼神看着今日菜单,也只是看看。 付念是个很讲诚信的姑娘,答应过小弟中午要包养他就要说到做到。 一中食堂原来是可以同学互帮打饭的,不过上一届有个奇葩的班长帮整个班的同学打包午饭,严重耽误后面排队的同学用餐,故而学校对打饭制度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付念看着一盘盘的青椒炒牛肉从身侧路过,用力吸了吸鼻子,不断请后面的同学先行,被发无数好人卡。 她牵强地扯出笑容回应,气得原地跺脚,小弟不懂得孝敬老大帮她排队就算了,竟然还要她等???要是她今天没有吃到青椒炒牛肉,她就把梁阗大、卸、八、块! 直到食堂排队的人流稀稀拉拉,付念才见到梁阗满头大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五分钟后,两人端着盘子在脏兮兮的小角落里用餐。 付念挑拣着盘子里的青椒炒牛肉残渣,烂青椒、硬牛骨,只能沾着底下的汤汁尝点肉腥味儿。 她把青椒全部拣出来,丢在梁阗的热腾腾的白米饭上,“你是不是要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中午失去了美味的牛肉条?” 梁阗垂眸,翩翩下落的睫毛都快成精了,跟小扇子似的扑扇扑扇,就是风力太小,不解燥热。 他把付念夹过来的烂青椒全部咽进嘴里,有时咀嚼两口,有时就着米饭直接下咽。 其实不管青椒时好时坏,付念吃青椒炒牛肉都只吃牛肉,但是付妈妈从小就教她要贯彻“光盘行动”,不能浪费农民伯伯辛苦种出来的粮食。所以付念每点这道菜,必定要拉上梁阗作陪。 老大吃肉,小弟解决青椒。 其实付念很早就知道梁阗不喜欢吃青椒,每次吃完嘴唇都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发肿,跟胖乎乎的热狗一样。 付老大虽然有时候会觉得他很可怜,却并不会圣母玛利亚附身,非此即彼的选择,她看起来是那么具有奉献精神的人? 何况,她现在心情非常糟糕。 “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梁阗的语调平淡,快速往嘴巴里划拉着米饭,试图用稻米的味道掩盖青椒籽的火辣。 付念托腮,筷子有一茬没一茬在剔下来的骨头上戳,漫不经心道:“我猜猜啊,难言之隐呐,又和薛妙妙有关吧?” 梁阗握在筷子上的手指微微收紧,微不可查地“嗯”了声。 他就知道念念会生气。 本来老师一喊下课他就做好了出门的准备,但是薛妙妙拽住了他的衣角。 她趴在桌面上,单手捂住肚子,嘴唇咬得发白。 出于同桌间最基本的人道主义关怀,梁阗止住了脚步,“你不舒服吗?” 薛妙妙皱着秀气的眉毛,吐字艰难,“能不能帮我打一杯热水?” 梁阗看着她惨白的脸蛋,睫毛微颤,犹豫两秒,终究还是拎起了玻璃杯的挂绳。 走廊上的人群熙熙攘攘,都朝着食堂的方向拥簇。公共开水机的位置在走廊尽头,梁阗需要逆人流而行然后折返,一来一回难免耽误不少时间。 他以为自己的速度已经足够迅速,但在为了吃饭如狼似虎的同学中间还是稍显劣势,匆匆赶到食堂时人潮已经大散。 听完梁阗的解释,付念冷笑,啪嗒放下筷子,端起餐盘就往泔水桶那头走。 真是信了薛妙妙的邪,上周体育课还见她用例假的借口请过假呢,周期这么快?又肚子疼了?要不要她帮忙给挂一个妇科专家号啊? 梁阗跟在她身后,不敢落下半步。 “你既然和薛妙妙那么要好,还来找我吃什么饭?总不能她一卡通里也没钱了吧?” 梁阗抿着嘴,一声不吭。 付念最讨厌他这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把薄薄的塑料卡片往他手心一拍,“卡给你,晚上带着你的亲亲小同桌去吃饭吧。礼尚往来,她好歹给你冲了包三九感冒灵呢!人家身体都那么不舒服了,你总要有点表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