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枝头悄然绽放的栀子花,清纯又楚楚动人,教人看一眼便再也挪不开视线。
“那破节目还教了什么?”陈也眉一挑,索性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说一说。
宁栀手撑着下巴,回想了一下,然后,脸慢慢红了。
“就是……”她红着脸,吞吞吐吐,实在有点难以启齿,“节目说,要是遇到危险,还、还可以踢坏人那里。”
陈也皱眉,想骂人。这什么烂节目,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他表情严肃道:“就你那点力气,踢了能管用吗?再说了,你踢得准吗?你知不知道踢一下没把人制服,激怒对方之后,后果有多么严重?”
宁栀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脸红着,默默地摇了摇脑袋。
陈也又道:“遇到危险,你就跑,跑得越快越好。”
“要是碰到昨晚那样的,也别准备什么辣椒粉了,直接告诉我,我去揍一顿,比什么都管用。”
宁栀低着头,没吭声。
“知道没?”他又问。
“可是如果我每次都找你,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不想成为你的麻烦呀。”她回答,声音小小的,闷闷的。
“不会。”他说,语气分外坚定。
宁栀把头抬起,和他目光相撞。
“栀栀永远不会是麻烦。”
宁栀闻言一愣,她的小名被他叫得很温柔,还有些缱绻的呢喃。
陈也继续道:“栀栀是……”
话顿了顿,好久没接下去,他瞳仁漆黑深邃,有着宁栀看不懂的东西。
她睫毛颤了颤,几分懵懂地问:“是什么呀?”
服务员这时端着托盘过来,两碗粥,两份花卷,还有一盘赠送的咸菜。
陈也看着她干净的眸子,扯起唇,淡淡地笑了声,将没有说完的话补完:“栀栀是我的妹妹,是我一直都想要保护的人。”
轻描淡写地揭过,他又把那双烫过了的筷子递过去给她:“行了,快吃吧。”
粥熬得浓稠,配着花卷和咸菜,味道清清淡淡的,倒也不错。
这家店正对面是一家烧烤店,烤肉烤脆骨烤孜然土豆的香气顺着风就飘了过来。
那阵香实在诱人,宁栀舀着碗里的粥,实在没忍住,没骨气地咽了咽口水。
细微的动作被陈也收进眼底,他站起来,问:“要吃什么?”
宁摇头,劝他道:“你嗓子疼,不能吃烧烤的东西。”
陈也笑:“我不吃,只给你买。”
他勾着唇角,逗她:“这么馋,要是不给你买,等会儿该流口水了。”
宁栀脸红起来,瞪他一眼:“我才不会流口水呢。”
软乎乎的语调,一点不凶,听着和撒娇没两样。
他心情更好,笑了声,像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嗯,栀栀不流口水,那栀栀要吃什么?”
宁栀想吃的可多啦,想吃烤肉串,烤玉米,烤土豆片,烤小蘑菇,烤奶香馒头片……
最后却把头一摇,小手摆了摆:“算啦,我什么都不吃。”
陈也搞不懂了,不解地“嗯”了声。
“陈也哥哥你现在嗓子疼,就只能吃这些清淡的,要是我坐在你旁边吃烧烤,你看着我吃,闻着烧烤的香气,肯定也会想吃呀。”
“所以,我要陪着你一起喝粥!”
小姑娘说这话时眉眼坚定,语气义薄云天的,像是对待同一个战壕的战友。
陈也有一瞬间的晃神。
就想起小时候,不知道哪一年的夏天。
那个夏天特别热,骄阳如燃烧的火球,把树叶烤成焦黄色,蝉吱吱叫个不停。
他被关在家里不许出门,因为昨天和人打了架。
那个时候手机电脑都没有,他一个十岁不到的小男生被锁在家里,无聊得简直要发疯。
窗外的蝉叫得心更烦,他甚至产生了从阳台顺着栏杆翻下去的念头。
反正住的也不高。
都开始找绳子了,敲门声在这时响起。
他只能开里面的那道木门,外面的那扇铁门从外卖反锁住了。
门外,一身白色裙子的小女孩站着,小手抓着一支旺旺的,草莓味碎碎冰。
她一用力,把碎碎冰掰成两半,嫩藕似的胳膊朝他举过去,笑得乖乖软软:“陈也哥哥,请你吃冰。”
楼住的都是厂里的职工,这个点都在车间上班,没什么人路过,楼道间静静的。
两个半大的孩子就那么站着,隔着一扇打不开的铁门,一边说话一边吃碎碎冰。
空气中多了几分草莓的甜,他握着冰凉凉的碎冰冰,心情总算没有之前那么不爽了。
小女孩声音软和,还带着些许小奶音:“陈也哥哥,你以后不要和别人打架啦。”
他脱口就是:“不可能!”
十来岁的男孩子胜负心最强了,他当即反对:“被人欺负到头上还不还手,那不是怂吗?”
小女孩咬了一口碎碎冰,表情天真无辜地说着大实话:“可是你和人打架,现在被关在家里,想出门出不来,也很可怜呀。”
那时的陈也被戳到痛点,气着了,凶巴巴道:“你是专门来看我笑话的吧?”
“不是呀。”她摇头,被凶了也不恼,睁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我是来陪你玩的。”
他更气闷,抬脚踹了踹铁门:“我都出不去,能玩什么?”
小女孩也为难到了,好看的小脸皱起来,又过了会儿,忽然眼睛一亮:“陈也哥哥,你等我一下。”
话落,他见她转身,用系在脖子上的钥匙开了对面的门。
没过一会儿,又噔噔跑出来,小手抓着张报纸和一副扑克牌。
报纸铺在水泥地上,她坐下,扬了扬手里的牌,冲着他笑得甜丝丝的:“陈也哥哥,我们来玩这个吧。”
这栋楼方向不好,正对着正午的日头。
炙热的阳光从楼道的栏杆处照进来,她很快出了汗,几缕碎发湿哒哒地贴在白皙的脸颊边。
这里蚊子也多,都是那种毒蚊子,但不咬陈也,专门挑着细皮嫩肉的小女孩咬。
一咬一个红红的包,雪白的胳膊上分外刺目。
他看不过去了,把牌一扔:“算了算了,你回家去吧,别在这儿受罪了。”
“我不回去。”她把他扔了的牌捡起来,通过铁门的缝塞到他手里,嗓音软乎乎的,却分外坚定。
“你不能出去玩,我要陪着你呀。”
隔了许多年的光阴,那样傻气的的回答再次在陈也耳边响起。
头顶一束光笼下,眼前的小姑娘娉婷袅娜,姿容明丽姣好。
却和记忆深处,那个晒出一脸汗,被叮了不知道多少个蚊子包还不愿离开的小女孩没什么区别。
很多事变了,很多事又没有变。
对门烧烤扑鼻的香气还在不断传来,陈也唇轻轻翘起:“真不吃?那烤肉挺香的啊,要不我就给你烤几串。”
“……”宁栀禁受住诱惑,坚定决绝地摇头:“不吃。”
说完埋着头喝起粥来。
陈也看着那低着的毛茸茸的小脑袋,暖白的灯光在她头上笼着层光晕。
她细碎的发别在了耳朵后,露出的耳垂白皙小巧,可爱到不行。
他终于忍不住,唇角向上扬了扬——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