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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墟众人来到长安城门,已经是傍晚时分,陌衍白脱下白色道袍,交于身旁的十二掌事弟子启盛平,缓缓走来。  长安城楼的守卫将出鞘的刀剑缓缓收了回去。“是解袍入京,解袍入京,赶快去禀告守备大人。”上一次“解袍入京”发生在七百年前,黎祝立国之初,稍有见识的守卫惊叫了起来。  而在城门前迎候的修真弟子有不少是第一次目睹陌衍白的真容,被他俨然一派门派宗师的气象慑住了,纷纷向他行礼。赵梅儿忍着大师姐赏赐的透骨钉钻骨之痛,站在队列中,畏惧地不敢抬头。  “昆仑墟陌衍白拜请先知大人,因恪于与夏氏约定,千机占、云梦泽的师长授权晚辈作为仙剑道、铸凝代表,与天谕监一道进入皇城议定升仙道场诸项事宜。”按照当初与皇族的约定,蕴虚境界的大修为者只可进城一人,此人应当脱道袍解佩剑,以示尊重皇权。  谢华语想着那云梦泽的青叶钧座,或许是和自己爹爹谢隹一般心高气傲,不肯向皇权示弱低头,才不愿进城的。她望着陌衍白神情自若,进退有度,在皇城之下傲然的风姿不减,她站在那里竟不由痴了。  行止大先知点点头。“随我进城吧。”  不久后,都城长安向各府各台发出诏令,一时间凡人趋之若鹜,纷纷向无相峰的方向涌去。    升仙大会定在八月初三,当白幽明和蒲玉来到无相峰,在峰下“国教道场”那四个闪着金光的大字前的广场上挤进了十几万人。只见人头攒头,人声鼎沸,他二人向前移了半个时辰,人群动都没动。  白幽明的脚被连踩了好几脚,扯着蒲玉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远远地望着,心有余悸。蒲玉在他旁边,嘴角一直含着笑意,十分清醒。  “试验了上百种毒*药,就属这个效果最好。”他满意地给她把了把脉,她现在身中一种叫做“含笑散”的剧毒,剧毒蔓延着她整个身体经络,令人脸色红润,嘴角含笑,这种麻痹疼感的毒*药在蒲玉心痛之前就开始发作,白幽明不自然地咳了两声,“含笑散”与“苦绝毒”并称天下奇毒之首,服用者立时毒发身亡,从脉象看,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生生死死三百八十多回了。  蒲玉数着时辰,按时给自己灌毒***药,她心中升起一种由衷的钦佩。“你真是厉害!我一点都不疼了。”  白幽明呵呵了两声,心中说你才能耐呢。疼痛只是被掩盖住了,为了欺骗她神识中活着就会袭来的疼痛感,她豪迈地将自己弄死了三百八十多回。  从这个“国之将亡,必出妖孽”的层面上说,黎祝说不定还真有一点可能性灭国呢。  他看着蒲玉,越来越觉得自己留在身边的这个“吉祥物”甚是顺眼。或许有一天,他们修行大道,位于列真境界,随手一劈,整个黎祝都会灰飞烟灭。    有个声音从围着的人群中传了出来。  “没有灵根当然可以修行啊,当今流传在人世间的说法很多都是错的。修真者为凡人万中无一的那个东西叫玄牝,有玄牝方可入道,有灵根者必有玄牝,但有玄牝者未必是有灵根的。玄牝不好具体形容,可以说它是收纳天地灵气的容器,是道元根基所在。只要玄牝能够轻轻推开,便能跨进门中,窥望大道长生。道爷,实话实说,您在国教道场上没有机缘,没有机缘。”只见一个人做书生打扮,长衫下摆沾满了泥,已经辨不出本来的颜色,衣袖少了半截,额头上似乎有伤,缠着绷带,狼狈地像是出来讨饭的。  他手持着一个幡儿,幡儿上面写着“十卦九不准”。  蒲玉眨了眨眼睛,白幽明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站在书生旁边的不知是哪个破落门派的道爷,大声叱骂:“一派胡言!”不仅不给他卦金,还要掀翻他的摊子,吵吵闹闹的将众人的眼光都吸引了过来。  “道爷五品地灵根的机缘还比不上个凡人?太清风露经五个字,你知道怎么写吗?”  书生老老实实地在地上划出“太清风露经”五个字,惹得众人放声大笑,道爷激恼,挥拳就要往他脸上打。  “都说十卦九不准,不给钱就不给钱嘛,动什么手呢。”他额间的绷带被扯松了,露出额头左边留着好大的伤痂,鲜血从伤痂处流了出来。    围观的人们不敢看了,渐渐散去。  白幽明走上前来,先是笑嘻嘻地给道爷递过去一只金元宝。“这位道爷的卦金我付了,先生说的话正是我心痒之处,升仙大会还没开始呢,请再说说修真的事情吧。”  书生看着给他的另一枚金元宝,愣了一下,接着说了下去。“天下修真道法不止是一本太清风露经,故而才有仙凡共聚的此次升仙大会。”  那位道爷骂骂咧咧的将金元宝收了,抬脚要走,听到此也止住了脚步。  “《新论》要比《太清风露经》出世更早,上面说到‘天下神人五:一曰神仙,二曰隐沦,三曰使鬼物,四曰先知,五曰铸凝。’这才是修真界的真正格局。”    蒲玉并没有听懂书生的说话,仰视着无相峰走神了。  白幽明杵了杵她的胳膊。“这座山峰都是昆仑墟搬过来的,主事的陌衍白当然会亲临道场。”他清清嗓子。“他就等着你征服了啊。”  她望着白幽明。  “最毒的毒*药*都吃了嘛,来表个决心,说有没有必胜的信念。”  按着三生三世的失败概率,她最后说道。“我尽量表现的有……”    “当今的修真界,只是冰山一角,暗藏杀机于水下的大冰山才是修真界真正的体量。”书生似乎是在故弄玄虚。   “神仙:此名最早被修真界反感,后避称仙道,或仙剑道。仙剑道是当今世间修真的主流,提出‘此身身外本无法’。修炼道法,修炼心身,积累道功,凝练神气。修此道者,手持仙剑,驳剑飞行,追风逐月。最具有代表性的宗派为昆仑墟、普罗山。他们对灵根的要求,最为苛刻。就拿昆仑墟来说,对弟子的挑选从来都是慎之又慎,绝不大开方便之门。”  这种说法,那个破落户的道爷闻所未闻,听这个书生说的有理有据,愣在那里,忘了上前打断。  “铸凝:铸凝最初起源于道家的炼丹术,想要通过饴练出的仙丹改造人体,从而长生不老。三千年前,人间的灵气逐渐浓郁,生出许多奇花异草,炼丹术不断发展,又糅合了医家的方剂、墨家的机关技巧,逐渐形成了流派。铸凝中人喜食丹药,善用机关,更加强调借助外力达到长生成仙的目的,最具有代表性的宗派是千机占、云梦泽。只是千机占如今的许多门人偷偷改练仙剑道,迷失了方向,令人惋惜。”  书生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先知是五种修道法则中唯独不需要灵根的。先知的理念出自阴阳家学说,注重的是与天道的感应。修此道者,被称为先知者,坦然接受朝廷的俸禄,借助国家的财力物力度量天象,传达天谕。先知者不计算人的命运,不求趋利避害,不信天地鬼神,只将自己的意识置于五行之外去寻求空寂玄奥之境。他们摒除心中杂念,归心守道,在眉间镶有月光石,炼化灵机,区别其他修真者,没有境界区分,所以也不需要灵根。世间有机缘修行“先知”这一道的太少,每一代先知只有九位,每三十年为一代,这三百年来还不足百人。”  “那还有两种修道法则呢?”  “隐沦是说诸子百家中儒家、释家、法家等天慧之人,穷究事物原理,得以明心见性,顿悟开化,修炼神通。他们有没有灵根不太好说,顿悟只是个人的心念,无法传承学习,好像也没有宗派存在。他们是从史书“洪荒之战”中得到依据,认定封神成仙是天道对人杰英才的奖赏。所以以“天道者”自居,教化民众,改造人界,试图重回三皇五帝时期,达到天人感应最理想的社会状态。这种“隐沦”流派的理念不可能得到修真界的普遍认可,甚至许多修真者认为这是最可笑的修行,久而久之,一个隐沦流派的人都不存在喽。要不然像天下修真者共签天谕令这等大事,除了昆仑墟、天机占、普罗山和云梦泽,对了,还有天谕监,理应还有他们这种忧心忧民的隐沦派一席之地 。”    白幽明突然站了起来。  书生吓了一跳,指着“十卦九不准”的幡子,结结巴巴地说道。“一家之言,一家之言。”  他见白幽明脸色变了一下,却没有上前揍他的意思,众人听得正有意思,哄闹着要他继续说。  “小生这么有人场,那么最后再说使鬼物这一道……”  这个时候,无相峰下仙乐大作,在麒麟崖中显出七千八百四十道玉阶,一端指向地面广场,一端连接无相峰山腰。弥漫在无相峰山间的云雾逐渐增多,如有一道巨蟒,盘踞在整个山体之上,隔绝了凡间仰望仙尘的目光。  “升仙大会开始了,升仙大会开始了。”人流向“国教道场”四个字集中,一时间犹如海水倒灌,疯狂涌了过去。    书生迅速收拾算命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干正事了,干正事了。”虽然方才的话没有讲完,白幽明给的金元宝被他扣得紧紧的,完全没有还的意思。  那位道爷看着这书生憨笑着就站在自己后边,冷哼了一声。“就凭你这个小身板,也想修仙?”  人群熙熙攘攘,声音越来越大,互相得吼着才能听见。  “大老远来的一定是要凑凑热闹的。”白幽明笑容满面地拦着这书生的手,在他的耳边大叫道。“这位兄台,打个商量如何?”他把五根金条从蒲玉的包袱里取出来,都递给了书生。“你在升仙大会上把我们两人带上,这是我们的导游费。”,  书生受宠若惊地将金子捧在手里,腆着脸说道。“兄台如此富有阔气,别说是导游了,你把我收到府里,铺床叠被,端茶倒水,都成啊。”  白幽明的脸上滞了一下,指了指蒲玉。“我的口味没那么重,这活还是女人干吧。”  书生不甘的将金条塞在怀里,显得甚是遗憾。  他终于把目光聚集到貌不惊人的蒲玉身上,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真是看书把眼睛熬坏了,这居然是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