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
护工打开床头柜上的笔记本电脑,又调整了床的高度,说:“楼上那位给你下载了好多部电影,想看什么我给你找。”
徐千帆没有吭声。
护工随便点开一部,音乐一响起,她就知道放的是《飘摇》,她曾经为了买这张电影票,在黄牛手里花了高出三倍的价钱。
“忘记跟你说了,今天早上楼上那位旧病复发还是继发感染什么的,反正说不了话也下不得床,他让我转告你一声,等他好了再来看你。”
电脑屏幕里,张海来的脸在片头曲里一晃而过。
“他叫什么名字?”
护工把视线移到屏幕上,说:“呃,他没说,我们也没问。”
徐千帆被迫又看了一遍《飘摇》,最催泪的桥段,护工阿姨在一旁眼泪直流,她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说手麻要翻身。
想象力编撰出来的故事,哪里有真正活在故事里悲伤。
刘姨在手术十天后顶着两只硕大的熊猫眼来看她,徐千帆赶她走,叫她先回去睡一觉。
“熬夜熬习惯了,多两小时少两小时没什么区别。”刘颖削着梨,淡黄色的薄皮卷成长长的一条,”医生给我看了你的报告,他说你恢复得很好。”
徐千帆猜测她看的应该是最近一次心理健康评定报告。
刘姨划了一丫梨喂她,自己也咬了一块,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刘姨,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刘颖尬尴的笑了笑,说:“被你看出来了,是有一件事。”
“是关于我爸的事?”
“上面决定,等你痊愈后再给你爸开追悼会。”
“我不去。”
刘颖蓦地站起来,提高了声音:“为什么!”梨核从她手里滑落,滚到了床底。
“他是你们所有人的英雄,不是我的。”
“他也是你的英雄!”
徐千帆偏过头去:“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刘颖愣愣地站了一会,把掉落的梨核捡进垃圾桶。她的呼吸起落声很大就像巨大的浪潮一层卷着一层拍击着徐千帆的心。
最终,刘颖理了理她额角凌乱的发丝,说:“我先走了,你要乖乖听护工阿姨的话。”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停下来,说:“你父母,都是很伟大的人。”
门慢慢阖上,充满苦药味的病房又恢复了安静。
似乎又回到了起点,徐千帆又变得沉默不语了,就算医生告诉她皮肤成活不错,创面修复得很好,也看不到她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的表情。
她整日看着窗外白色的围墙,清数一片片枯黄的落叶从墙背面飘进来,清晨到黄昏,堆积了一百零三片。
秋天来了。
秋风透过窗户缝隙掀起窗台上的绿植叶子,护工不允许她对着冷风,挪了床位,拉上厚厚的窗帘。
“医生说你能适当的仰躺一会。”护工帮她翻过身,盖上了一层薄薄的被子,“好得快的话,立冬前你就能出院。”
出院?徐千帆抬起手,小臂上的粉色新肉和原来的肌肤融成了一片,接壤得天衣无缝。
肉可以再长新的,可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