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我来闯祸的,就不算闯祸吗?”等视觉恢复正常,池慕酒第一时间看到的不是云歌,是朱雀。他微不可查地一愣,若无其事地垂眸掩饰过去,习以为常地跟某人互怼。
“池慕酒,你脸皮再厚一点!把自己搞成丧尸祸害全人类,你就开心了?”云歌号称“宇宙第一嘴贱”,怼话这等技术活儿,理应当仁不让。
他背对池慕酒坐在驾座里,飙“火车”双手不得空。这里的矿车快破旧成渣儿了,智能操作系统损毁严重,没法正常使用,他索性卸载了手动开。“你跟古井丸青植有什么了结不完的秘密,非得跑到这种见不得人的地方来说?皮皮不说你来单刀赴会,我还以为你要把矿井炸平了回去呢。”
“炸平!炸平又能怎样?地底几百上千年繁衍生息的甲虫生物,炸哪儿能毁得彻底?”池慕酒装模作样地拍一拍肩头尘土,随列车一起左摇右晃的走到副驾处落座。他没动任何操作仪器。冲锋枪横在腿上,仍然是预备狙击的姿势,没敢放松警惕。“以古井丸青植的小心谨慎,存心要拉阿瓦隆星殉葬,没有第二套启动方案,你信吗?”
“殉葬?!”云歌眉眼间掠过的惊谔很快掩饰过去,取而代之的冷漠与厌恶更加显而易见。“几百上千年……这种蓄谋已久的事情你也晓得!又是因为兰黛子吗?”
池慕酒:“……”
能猜点儿别的吗?
“诶,我说池慕酒,你什么时候能把自己当个外人?”提到兰黛子,云歌就是一脸的不赖烦。
“我为什么要把自己个当外人?你才是外的,好吧!”池慕酒眼中的落寞掩在低垂长睫之下,很不容易察觉。“我是上野先生正经领养的,你姐姐是私奔生的外孙。”
云歌的不赖烦,眨眼工夫密布成在眉宇间的层层乌云,经久不散。
“上一辈的恩怨到此为止,别再提了。我来,只想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必要时斩草除根。”池慕酒始终眼睑低垂,不愿同云歌对视。
云歌有意无意剜他的眼神,掏心挖肝儿一般冷血。
硿!
列车车头没有拖挂矿箱,突如其来的加速度和左转离心力,把池慕酒甩在座椅角落里动弹不得。
风驰电掣的车身,与矿井稀薄的空气擦出火花,飞一样在幽暗中穿行。
无法屏蔽的气流声中,隐约能听见云歌故意的念念碎:“说得跟真的一样。”
池慕酒神情一滞,脑海里凌乱的碎片碰撞出宇宙大爆炸的特效。
作为娘家弟弟,他偷偷给兰黛子穿上婚纱,深夜送她出嫁的慌乱,至今记忆犹新。她坐上羽弗谨的轿车,冲他挥手的时候笑得那么甜,那么幸福,仿佛黑夜都被点亮了。那个盛夏的夜,又闷又沉,除了兰黛子的笑,他瞧不见任何光亮。他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会迷失在那个夜晚。
谁曾想,几年后的他竟然要开机甲星夜追踪兰黛子,不远几百万光年追到小行星带去,捡回她和羽弗谨唯一的骨血。那晚跪在哈迪博士门前,电闪雷鸣的雨都没浇醒他。
几十年后,他又各方部署,在幽灵港炸毁了那个孩子和他的战舰。站在军事法庭上,亲眼目睹星星点点的火光点亮万里星空,他世界一片空白。
上一辈的恩怨到此为止……
可以到此为止吗?如果可以,他又何必回头去添那些血淋淋的伤。
哧……拖长尾音的急刹车,将列车车头刹停在轨道尽头。“下车!”云歌冷冽的声音在耳畔低喊一声,击碎了他满脑子零碎的画面。那个声音,仿佛从未在记忆里保存过。
是了,自哈迪博士将他抱出实验室那一刻起,他就与兰黛子没有丝毫关系,也不属于他的记忆。那些恩怨瓜葛,哪一样不是他强加于他的,他有什么义务要去背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