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原先还有些成年,水溶见到他这模样,便是有十分的猜疑,如今也已去了大半。江南盐政,外人看着是肥缺,实则是水火之地。朝廷年年派了盐政来,不是贪污受贿,便是横遭祸患,一面趋之若鹜,一面又人心惶惶。
水溶忙将他扶起,说道:“今日来,也不敢动用王府仪仗,既是微服私访,大人只拿我当学生才好。否则外头看见了,又要生事。”
“是,恕下臣无礼,”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本账本和奏折:“林家世代忠义,食君俸禄合该为君分忧,微臣浅薄,唯有至此才可报答圣恩。上面有陛下想要的东西,今诸事已办妥,余者皆凭圣裁。”
说着,他又猛地一震咳嗽,慌忙拿了绢帕来遮掩。
可水溶眼尖的发觉,那绢帕上已有了刺目的红,不想林如海已患病至此。
“大人忠义,陛下自不会辜负,快请了大夫来瞧病才妥。”
林如海只是苦笑着摇头:“内人在世时也是得了这病,如今却是轮到下臣了。下臣不怕死,左右在这姑苏城里是瞧不好的,不如就听天由命罢。”林如海又吃力说道:“如今,小女已有人家照拂,倒也没什么放不下的。我林氏终于此,也不枉几世荣宠,还望王爷珍重,务必将恶人绳之以法。”
水溶握着这份东西,忽而觉得重如千斤,想着是否自己能替他办点什么,因问:“贾府与我北府也素有交情,令媛之事,本王定会时时关照着,林大人安心便是。”
“多谢王爷。”
两人又说了好一阵话,这才离去。
第二日,水溶便走水路,往京城而去。他坐在船舶之中,看着江面缭绕的雾气,想着匆匆一别,也不知多几时能再遇到林如海。
“可惜了……”
松墨泡了一盏茶,道:“王爷莫不是在惦记林姑娘?”
水溶接了茶盏,不承认却也不否认,只顾喝茶:“我惦记什么,你倒是说说看。”
“明年老太妃就说要给王爷议亲,到时候不如求一求太妃,王府里头的王妃,自是家世清白才好,现如今林姑娘身份门第正好配得上,既是公候勋贵之家,又是文官清流之女,且这般才华横溢,只是不知生的什么模样。不过,王府里头正妃,容貌却是其次,家世才是正要紧的。”
“偏你知道的清楚,还能编出这些故事。”
松墨忙堆笑道:“如今我只伺候一个主人,将来难免也要为王妃差遣。做奴才的,当然满心求个体恤的主子,将来才有好日子过。”
“想得倒是不错,”他放下茶盏笑盈盈地看着他:“你可知这林姑娘才多大,怎的就能刚好到了婚配的年纪。”
松墨一怔,挠了挠头:“小人失言。”
“一个黄毛丫头,我若是平白惦记她,岂非禽兽?”水溶肃容看着他,静静道:“派个人到她身边去,好生看仔细了,莫教人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