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过来之时,他上朝归来了。 人未进来耳却动了动,嘴角的笑清淡而满足。 双眼朦胧看不真切前方,她穿着粉色的肚兜,白皙的手臂遮挡住眼,不舒服的半眯着养神——冰凉的手指轻轻的按摩着她的颞颥处,缓解她的疲惫。 昨夜红帐翻滚,那人却神清气爽,好不公平。 穿着白色的亵服,带着浓郁的药味儿,也就是这股子假的味道,让她发现了他。 “今日不放汤药了?” “阿福猜出了我?” “你那个脚步如此的与众不同,我可忘不了。” 脚尖先落地,后又踮起脚后跟,停顿。 落在耳边,走进心头。 在寂静的宫殿里头,这个声音可以吓破了胆儿。 她说着拉下他的手,狭长的眼带着狐狸的狡黠,眉宇之间隐约带着一股子疲惫,他忽的愧疚了,但须弥之间又消失的一干二净——这佳人如此美味,吃再多遍也不够。 他的脸上挂着魇足的笑,坐在床头为他按揉穴道,哪里还看得出朝堂之上那个威风八面的皇帝模样? “我今日脱了病罐子名头,御史记载了我的大病痊愈,靠着阿福滔天的福气。” 她掀开锦被摸摸的不说话只是看着萧天子,看着他犯傻。 摇头不语。 他这个天子当的何其自在,说生病就生病,生的毫无缘由,好的也莫名其妙,或许后来那些御史研究天子之时,定要吵的头破血流了。 她站在梳妆镜之前,看着铜镜里那个并不清楚的脸,缓慢的抚摸着自己平坦的肚腹,红色的川湘蛇蜿蜒游走在她的肩头。 萧天子站在她的身后,双手痴迷的按在她的肩头,哪里有着最密集的红梅。 “我今日是要去选出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的,你可不要耽误了我的好事。你不是有言,建安谢府庶子谢环,捐官来了。” 一说到这里,萧天子就愣住了,他尴尬的转过身去,不愿意面对夏长福,这幅模样,一看就是有鬼了。 “你瞒着我什么?” 夏长福用青黛细细的描绘着眉,做出一个冷漠高傲的模样来。 “你不怕我找了个娘子,说说话儿去码?” 威胁,简单明了,对付萧天子足够了。 “别,我说,我说啊,”他抱住夏长福,头埋在她的胸口,鼻翼之间全是淡淡的桃花香气,“那个谢环拿了谢府的全部钱财,说是去做买卖。” 她一愣,管账? 男子也会这档子事情了? 甚是奇怪。 “你忧愁国库无钱财?” 夏长福知道,假若只是没有钱的话,天子不会这幅模样,定是有什么为难了他。 要说拿她的钱去充国库,他定然是不会如此,那么是想到方法了? 果然,萧天子下一秒就和盘托出,半点也不用夏长福去猜测半天——“建安谢府,那位鲐背之年的家主,要朕赔偿金百两,绢布白匹。” 夏长福停下动作,红色的胭脂打翻在梳妆台上,她面色冷库,眼底是领土被侵犯的不悦,甚至是愠怒。 萧天子用了尊称,那么建安谢府真的是活在了前朝。 难不成以为先皇夫妇逝去,福朝就没法子整治他们了吗? “你怎么如何?” “先秦之计。” 她点头便不在意了,原来是因着建安谢府厌恶了谢环,当真是孩子脾气。 她张开双臂,盈盈一握的柳叶腰,那呼之欲出之处,他窥见了,殷红滚落一——肤若凝脂,红浪滚滚,也不怕亏了身体…… 清宁宫。 帝后之座上,那个女人决定着所有人的命运。 她跪坐在承台之上,高高在上高贵却又冷漠孤傲。 一头青丝并未按照规矩,而是披散开来,空气里浮动着浅浅的桃花香。 她的身前案桌上摆着二樽,一耳杯里煮着清醇的酒液,另一个却是毫无动静的。 白色瓷盘上描绘着点点桃色,许是因着皇后殿下喜爱的关系吧。 其上摆着各类肉质、蔬菜等。 最吸引人视线的还是那盘冰上的鱼脍。 鲜花点缀,看是就精致美味。 良家子总共也就二十来位,长的娇俏可人的有之、妩媚多情的也不少,甚至还有……夏长福侧耳听圆润汇报,眉头挑起居然还有这等趣事。 也是胆大包天,不知道死字如何写的了! 建安氏族活在了过去,不过很快了,一定会把他们从醉生梦死送上西天取念经,赎罪! “渐觉东风料峭寒,青篙黄韭试春盘,可惜了并无那芦篙相称,也亏得还有鲜笋。诸位娘子过五关斩六将,如今——” 她轻笑,婢子为她斟酒,清越的声音跑进耳中,不自觉间就滚落到了心里头。 “娘子们一入宫廷深似海,从此家族是路人,来到这里你们就是我的女人,而不再是冠以家族姓氏的娘子。” 话虽说的霸气侧漏,人却是懒洋洋的不愿意做的端正。 说完夏长福歪头看向圆润,那双妩媚的眼下有着脂肪难以掩盖的青黑,单手支在矮桌上,肤若凝脂点点红梅,香艳极了。 虽然一言未发,圆润确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慵懒的用手遮住口鼻,打着哈欠,精致的眉眼雾水朦胧,圆润跪坐着服侍,轻轻的为她按揉着颞颥穴,缓解着她的疲惫。 腰酸背疼四肢无力,夏长福恨不得快快选完,去那太极宫跑热汤去。 “盘中有金簪四、玉簪九、金玉珠各二十七。此就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了。” 恍若玉珠罗盘之声音,带着不可言喻的沙哑,整个青宁宫飘荡着她的气息,不可忽视。 夏长福勉强的打起精神,端坐居高临下冷漠的视线看着宫殿门外的石子小道上,她拍拍手,婢子鱼贯而出端着托盘,站在于良家子之前—— 双颊描着红晕,小嘴红似樱桃,穿着高腰长裙的婢子,行礼并且异口同声的请安。 “皇后殿下金安。” 招招手示意她们推到一边。 “价高者得知,一金起价。可欠着金拖着家中父母交上即可。” 说罢,她招手把蛮儿叫了出来,圆润拿出早已备好的软垫,与夏长福共坐。 蛮儿的家世在良家子之中也就算是中等了,比之高的是建安谢王府的庶女,比之下的又颇多,可蛮儿的资质却只是个娇俏的黄毛丫头,哪里有半分女儿家的情态? 只恨她是皇后之妹,平白得到高位! 虽然说是价高者得知,最后还不是夏长福说了算嘛? 良家子们也是娇养着长大的,那个不是阿父阿母掌心的宝物,就算比不上嫡子嫡女可以不是,什么价高者的下等人。 反倒是下氏门的几个娘子,挪着去了端盘婢子哪里,直奔玉簪子处低声商量着什么,虽然青宁宫不大却也不小了,那些良家子故意低声呢喃,旁人哪里听的到啊。 忽然,一个高门大家闺秀的娘子也跑了去,目标直奔金簪子。 看了几眼也没什么意思,蛮儿不看了,夏长福也收回了视线,目光淡淡不言不语。 “蛮儿想要个什么位置?” 羊肉滚在耳杯里头,不一会儿就熟透了,她捡了出来伴着胡椒就吞下了肚子,不过几口就不在食用,转而去自斟自酌倒也是喝的自在。 蛮儿吃起东西来狼吞虎咽,活像几辈子没吃饱过的模样,她指了指自己鼓囊囊的腮帮子,不言不语。 又萌又可爱。 “你小心了刺。” 蛮儿双脸爆红,像是抹上了最好的胭脂。 她放慢咀嚼的动作,夏长福也不着急眼看着良家子已经挑选完毕了,她招招手吩咐婢子们下去,直接冷着这些高门氏族出来的大家闺秀们。 吃饱喝足就可以玩些有趣的东西了。 “蛮儿想和姐姐共处一室抵足而眠。” 夏长福低笑不语只是摸了摸她的发髻,玩弄着步摇上的红宝石。 虽然她看着很是和蔼,蛮儿却是明白了,这是不行的事情了。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很是沮丧。 空气一瞬间就凝固了。 “夺得金簪的何人,上前来?” 金簪代表的是夫人之位,仅次于皇后殿下的正一品。这个时候问这个话,鉴于之前蛮儿的表现,谁都知道进一步前途未知,退一步万劫不复。 空气之中充满了消杀之气,踌躇不前的四个良家子终是一步上前,皇后殿下端坐在承台之上,目光漠然恬静,仿佛眼底的人不是与她争抢夫君之人。 那种高高在上狠狠的刺激了本就心态不好的娘子。 一根根刺扎进心底,搅烂了名为理智的东西。 “贵淑德贤。四夫人的封号,你们说说各自拿的是什么簪子,有何能力配的上这正一品了。” 说着这话,她的视线若有若无的划过建安谢府的庶女,那位颇为丰腴的美娇娘,倘若没了那甘露浇灌不知这野蛮娇纵还保持的住肚子里的肉吗? 霍乱宫廷。 罪无可赦。 眼底的寒冰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这话一说就是捅着肺管子了,建安谢府庶女直接闹开了!——“皇后殿下何必折辱妾?!” 说着欲撞柱而亡。 要不是那些个婢子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指不定就让她得逞了呢。 夏长福冷哼,耻笑不已却并没有撕下她虚伪的面皮。一个不洁的妇人建安谢府也敢送进宫来,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她高高在上看着蝼蚁一样的丰腴女子还是不忍心的,挥挥手让扶下去休息了。 “诸位良家子要是嫌弃这深宫的,不妨离去。” 说着夏长福漫步而来,圆头木屐越发显得她足白似雪,肤若凝脂,盈盈一握的柳叶腰上银色的铃铛作响。 再多的就不敢看了。 夏长福的目标本来就并不是良家子,她只是在挑动建安氏族的神经,找个机会发动战争,只是想不到居然如此轻松的就把娘子送了过来。 她不得不另找他法,这些无辜的又有情郎的就放出去吧。 反正大选在即全靠她乐意。 “皇后殿下,我能赖在你这里吗?” 夏长福转眼看去,原来是一个高大丰腴的女子,长的只能言是清秀有余了,甚至可以说是粗狂了。 就连声音都似男声。 “你是萧氏?假若你出的了金千绢布百匹自然是可以的,或许我能请你去和天子泡热汤。” 她环顾周围的良家子,慢步而行走指了指几个苦命鸳鸯或是不干不净的婢子,拿婢女应付她也真是傻了。 一连挑出十多位,骗了那么多的金子也够了,如此她拍拍手,婢子手捧托盘,带着册封的圣旨一一出来了。 “跟着婢子前往居住的宫殿,卯时前来请安。” 说着她拉着蛮儿就走了,留下面面相窥的良家子们,一脸的茫然四顾、不知所措。 四月的光还是那么的暖,她抬起手遮挡日光,也拦住了嘴角兴奋的笑容——红色的盛宴,如此的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