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白方踏上石崖便一眼看见站在丹房门前发呆的少年。他挑了挑眉,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孩子小小年纪为什么这么固执。他日日等在丹房门前,至今足有半个月了,凤白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如果看不到他,凤白反倒觉得奇怪。 云豫很快便察觉到有人来了,他认出来人是凤白,便恭敬地向他行了礼。凤白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丹房。透过一闪即逝的房门的缝隙,云豫只看到几张简陋的木质桌椅。 凤白来到房内,房中却空无一人。丹房中陈设极为简单,除了一副桌椅,墙角还立着一架竹制的屏风,屏风后面安放着一张竹塌。丹房四面无窗,但房中仍然光线充足,原来房间的四个角落里皆安置了拳头大的一颗明珠。明珠珠光莹莹,柔和的光线将室内照的透亮。 凤白随意捡了一张凳子坐下,调侃道:“没想到你活了一大把年纪,居然还收了一个孝顺的好徒弟,真好福气!” 只听一个闷闷的声音答到:“他还没走?” 凤白道:“半个月了,日日如此。” 凤白想了想又道:“不过,在天界他熟悉的人只有你,你又何必非要赶他走。” 那声音又闷闷地道:“我只是让他回梓梧宫,在这里谁来照看他?不然,我把他送给你当徒弟如何?” 凤白啧了啧嘴,笑道:“非也,君子不夺人所爱!” 正说话间,西侧的墙壁上忽然荡起一层五彩斑斓的波纹,犹如一道光华流转的光幕,一个模糊的人影投在光幕上,好像有人正要从里面走出来。那人来到光幕前便停住了,透过半透明的光幕,隐隐约约看到一道紫色的身影。 “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墨羽的声音从帘幕之后传出来。闻言,凤白的神色郑重起来,他道:“我亲自到珞珈山查探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得到这种结果也是意料之中。 墨羽沉默了一瞬,又问道:“大祭司看过了吗?” 听到“大祭司”三个字,凤白的脸色略显尴尬,但他掩饰的很好,他答到:“看过了,她从珞珈山一路追踪到你们受袭的山谷,她只发现了两种灵力碎片,应该是你和云豫留下的。” 墨羽闻言不再答话,似乎在仔细思索。 凤白却道:“你同它交过手,难道没发现什么?” 墨羽沉吟道:“很古怪,那种感觉,我也说不上来……”她似乎在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形,“它没有肉身,魂魄也不完整,倒像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云豫曾经一剑刺破它的内丹,如果我没看错那是一颗融合过的魂珠。” 魂珠?丹穴山上受害的这些人正是丢失了魂珠!凤白眯了眯眼睛,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他一拳砸在桌上,咬牙道:“这畜牲!当时你就不应该这么简单的了结它,而是先将它囚住!如果当时它落到我手里,我一定让它也尝尝取丹剜目的痛苦!” 墨羽淡淡地道:“也许你还有机会。” 凤白闻言一怔,问道:“难道它还没死?呵……” 凤白挑了挑眉,笑道:“你的伤不会是装的吧!” 墨羽无语望天,她强行动用灵力遭到体内法阵的反噬,差点丢了半条命,这种伤殿下你倒是装一个试试! 墨羽无奈地道:“当时那怪物被云豫刺中内丹受到刺激,一度暴走发狂,被它伤及的生灵全都被吸干了精气,情急之下我确实出手颇重。它修为散尽,精元已毁,按说绝无死灰复燃的希望。但是,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墨羽顿了一顿,光幕上的影子换了一个姿势,她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捏住下巴,边思索边说道:“这东西突然出现在丹穴山结界之内,神不知鬼不觉地连杀五人,它是怎么做到的?它到底什么来头?就算已经灰飞烟灭,但消失的也太干净了吧,居然连一丝气息也没有留下!” 闻言凤白沉吟不语。这件事他和父亲一早便来问过墨羽,但她的答案太模凌两可。没有魔气,没有妖气,甚至也算不上鬼气,这种怪物难道会是凡人吗?即便是一介凡人也总该有迹可循。 凤白站起身,掸了掸袖口上被压出的褶子,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会继续追查的。原本父亲和我请你来,只是希望你帮忙找出线索,剩下的事便交给我,你就不要再插手了。行了,这几天我要出门,不能再来看你,你好好养伤!\"墨羽在光幕之后点了点头,她只淡淡地道了一句“小心”,便转身向光幕深处走去。 凤白走出丹房,看到云豫仍然像门神一样立在房门前。他看的出云豫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知恩图报,已经打心眼里认定了墨羽是自己的师父。可惜了,他的忠义,他那位师父恐怕一分也看不明白!凤白忽然有些同情他。 “你师父的伤已经没有大碍,再休养一阵便可痊愈,你大可不必日日在这里守着。” 闻言,云豫转过头去看着凤白,他稚嫩的脸上整日一派严肃,此时却微微笑了一笑。他向凤白行了一礼,说道:“多谢殿下告知,但我还是想在这里等师父出来。” 凤白眸光闪了闪,不由想到,等这小子长大了不知道要倾倒多少仙子!凤白记起他初次来到丹穴山,既不懂得自报家门,也不懂的谦逊礼让,只知道嚷嚷着要找师父。值守的将士阻拦他,他居然跟他们动起手来。如果不是自己就在附近,他恐怕已经被就地正法。 想到这,凤白也不由得笑了笑,“也罢,随你吧!”凤白转身离开山崖,口中嘀咕道:“看来她□□徒弟还算用心……”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两个月之后墨羽伤势痊愈,她走出丹房,一眼便看到立在梧桐树下的少年。 时隔三个月,云豫似乎长大了许多,他的气质更加沉稳,完全不像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二人回到梓梧宫继续过他们的闲散日子。 鉴于前车之失,墨羽在云豫的修行上十分上心。她整整用了三年时间,闭门谢客,整日以授徒为业。凤白忍不住调侃她:“圣尊不妨在天界开设一所学堂,世家子弟无不慕而往之,到时我凤族子弟自当第一个报名。” 闻言,墨羽淡然不语,仅报之以眼白。功夫不负有心人,墨羽兢兢业业,云豫的修为突飞猛进,特别是在剑道上已经颇有建树。 时光悠悠,云豫渐渐褪去年少时的青涩模样,已经长大成人。他行事干练沉稳,礼仪周全,墨羽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她这个徒弟要比自己强的多。既然如此,她便放心了。 她有时会外出游历,其中多数是去丹穴山休养。如果天宫有事,云豫自会前来寻她。这一日,天帝传来旨意,邀请玄昱圣尊三日后于梵度天参加佛诞法会。云豫一接到旨意,便动身前往丹穴山。 昨晚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是以今日精神有些恍惚,腾云时走错了方向,绕了一大圈才来到丹穴山。他来到师父的房间,房中并没有人,云豫随即转身向后山走去。凤王专门为墨羽准备了客房,但她似乎更喜欢待在丹房里。她在丹穴山一向随意,主人也从不怪罪。 一路上,云豫发现丹穴山上最近又增加了守卫,巡逻的凤族将士都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并没有人阻拦他。他很快来到崖顶,巨大的梧桐树上正开满了紫色的小花。 丹房的门开着,房中静悄悄的。云豫在房门前轻轻叫了一声:“师父!”房中无人应答。云豫犹豫了一瞬,但还是缓步走进房内,丹房中的陈设许多年都没有任何变化。 云豫环视一周,发现一侧的屏风后面微微露出一片紫色的衣角。他转过屏风,果然看到,墨羽正倚靠在竹榻上酣睡未醒。此情此景,云豫已经习以为常,近来师父总是十分嗜睡,她睡着的时候要比清醒的时候还要多。 云豫转身想要退到房外,却忽然停住脚步。师父睡在竹塌上,但睡得很不舒服。竹塌窄小,她蜷缩着身子才能勉强挤得下。她的头枕在右臂上,小半截身子已经探出了塌外。 云豫抿了抿唇,转身放轻脚步走到塌前,他轻轻地扶住墨羽的双肩,将她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托起来,帮她摆正姿势,然后稳稳地安放回塌上。 墨羽的右臂被解救出来,但由于压得太久血脉运行不畅,右臂上很快传来一阵难耐地麻痒感。睡梦中墨羽不安地动了动身子,随着她的动作额前的一缕发丝也跟着来捣乱,它垂到墨羽的脸颊上,被她的鼻息吹得一荡一荡。 见状,云豫不由地弯了弯嘴角。他弯下腰,动作轻柔地将发丝别到她的耳后。云豫看见,她圆润的耳垂和白皙纤细的脖颈,她的睫毛很长,被明珠莹白的光线一照留下一道纤长的剪影。原来师父也像一般女子一样纤弱,云豫想。他忽然又想起昨晚所做的那个梦…… 云豫突然像触电一样腾的一下站起身,连退了好几步,慌乱中他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屏风,幸好他反应神速,连忙伸手扶住,不然肯定会闹出不小的动静。他的心一个劲的咚咚直跳,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怎么,她还没醒?”闻言,云豫一惊,他转过头便看到,凤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他一手扶着屏风,一边探头过来,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