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
吃完饭后,陈刚才知道,自己手下那个叫做陈六子的家伙,跑去三岔堡做了子弹厂厂长。
他气得当场就跳了起来,“这个陈六子,还是老子的侄儿,跑了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
“四哥息怒,四哥息怒!”冯建安连忙安抚他,“我知道他是你侄子,所以断然不会亏待他。一个月二两银子的工钱,厂子的利润将来还分他一成,四哥且放心就是!”
陈刚看上去便更生气了。
只是人已经跑了,他一时也叫不回来,之后便有些闷闷不乐起来。
中午时分,胡昭、许茂和陈刚便各自告辞。
冯建安和姜大牙才又谈起话来。
“你这一去便是大半个月,也不派人捎个信来!”姜大牙埋怨到。
“忙啊!”冯建安靠在椅子上,看着姜大牙收拾碗筷。
之前还不觉得,现在看着姜大牙,突然觉得他的腰背也佝偻不少。
满头白发,皮肤苍老皲裂。
“大牙叔,你应该快五十了吧?”
“五十六啦!”姜大牙缓缓说到:“也活不了几年啦!”
“你的生日是哪一天?我找人给你过个生!”
“不记得了!”姜大牙说到:“我自十三岁就当兵了,当了四十多年兵,天天都是朝不保夕的日子,哪还记得什么生日哦!”
“大牙叔,我好像记得你是贵州人吧?”
“嗯,石柱!”
“哦!要是有空了,大牙叔带我也回你家乡去看看呗?”冯建安随口说到。
“呵呵,那得等好几年!听说八大王往那边去了,现在回去,不是赶着去送死吗?”姜大牙说到。
“大牙叔你让别人来收拾呗,你好生坐一会儿!休息休息!”冯建安说到。
“没事,我又不累!你看这瓷碗,肯定是江西那边的。我刚开始参军那时候,就在那边剿倭寇,所以认得这东西,肯定错不了!”姜大牙举起一只瓷碗,对着窗口射进来的阳光,眯缝着眼睛瞧着。“要是被打碎了,那就可惜了!”
“咦,大牙叔,你是左撇子啊?”冯建安故作惊疑地问到。
姜大牙愣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冯建安。“你看出来了?”
“嗯,看出来了!”冯建安大大方方地承认到。
姜大牙将手在自己的衣服下摆上来回擦拭了两下,在桌子对面坐了下来。
“老了,再藏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姜大牙说到。“以前是害怕啊,总是担心有人要杀我,所以假装自己握不了刀,万一真有人要害我呢,我还可以出其不意地来一手!嘿嘿,就这点出息,怕死!”
“那现在呢?不怕了吗?”
“你看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死了大概也不算亏了!年轻的时候干过不少坏事,这几年在堡里,苦是苦了点,但清静。这人啊,一静下来就会将以前的事情,一桩桩来来回回地想,我是越想越后悔,唉!真有人要杀我,我倒得感谢他了!”
“后悔什么呢?”
“杀人太多了!干过的坏事也太多了!唉,可有什么用呢?年轻的时候不知道好坏,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坏人,现在后悔也没用!老人不会突然变坏,坏人却会突然变老……想赎罪,也不知道怎么赎,就这样吧,熬一天是一天算了!”
“在我的心里,大牙叔就跟我的亲叔叔一样,可不是什么坏人!”冯建安说到。
“你爹临走的时候,将你交给了我。其实他应该将你交给桂平的,这样你的路就好走得多!可我真的没有什么雄心,也不想去争什么。我只是觉得,有吃有喝就挺不错了,我以为你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也从来没有督促过你什么。你想练武那就练,想玩那就玩,干什么都行……我这样的老头子,只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却是耽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