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成王身边的小厮来福一同往前院走,苏蘅敏锐地觉察出府中的氛围和平时不大一样,似乎……
比平时庄严肃穆些。
于是,她有些好奇地问来福:“府里今日可是来了什么人?”
“郡主还不知道?”来福有些惊讶,随后解释道:“长安来了贵客,王爷让郡主前去拜见呢。”
苏蘅这才想起来,前世这个时候,长安派了使者来青州拜访成王,却是为了接她去长安,到成昭殿读书,可她一来担心府中无人打理,二来傅明渊在一旁撺掇鼓动,甜言蜜语地骗她去央了父亲同陛下说,将去的人换成了他。
这事是她人生命运的转折点,不知懊悔了多少个日夜。不过这一次,她可万万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去成昭殿读书是个好机会,既可以了结她上一辈子的遗憾,去长长见识,不必一辈子困于后宅,当个一无所知,命如浮萍的深闺妇人,二来也算断了一条傅明渊往上爬的路。
他不是觉得成王府打压他,不愿让他出头吗?
那她就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永无翻身之日!
回神的时候,已到了前院,苏蘅又小心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容,确认没有不妥之后,方才掀开帘子,抬步进去,甜甜地唤了一声:“父亲!”
成王坐在小厅里喝茶,闻言抬眼不痛不痒地斥了她一句:“不让人通传一声,莽莽撞撞地闯进来,也没个规矩!”
苏蘅一转头见兄长苏昀正坐在一旁的,脸上虽然仍没有什么表情,却面色舒缓地看着她,便有些狡黠地冲他眨了眨眼,调皮道:“许久不见父亲,阿蘅十分想念,一时兴奋,忘了礼数,还望父亲莫怪。”
苏昀微微愣了一下,他这个妹妹一直以来都和明渊更亲近些,同他素来冷淡,从来不曾有刚刚那番小女儿家撒娇一般的小动作,他在北大营待了不过月余,怎么回来了之后,阿蘅就好像变了好多……
不过,妹妹乐意同他亲近,他自然心底高兴,但是有外人在,他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于是只是柔和地弯唇朝她笑了一下。
苏蘅看着自家兄长一脸僵硬的笑容,有些不忍直视地移开了目光,心底觉得,他还是冷淡内敛些好看。
成王没注意到一双儿女的小动作,只是大笑着转头向旁边的人温声介绍道:“这便是小女阿蘅,平日在府里骄纵惯了,失了礼数……”
苏蘅的眼神这才顺着成王的目光不经意地扫向一旁坐着的使者,待看清座上之人的面貌,她整个人如遭雷击,骤然僵在原地。
还未及冠的少年,着一身玄色的云鹤锦衣,如墨的长发高束成马尾,朱红色的金纹发带扬在脑后,额间缀着一块细细雕成云鹤模样的玉石,衬得他愈发白皙,面若冠玉,一双凤眸眼波流转,含笑生辉,整个人透出一股妍丽慵懒的风流意味来。
仿佛是画里走出来的人,每一笔都精雕细琢,却又精致得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虚假。
不是容晏,又是谁?
没关严的轩窗被外面呼啸的风吹开,一缕寒风裹着细碎的薄雪穿堂而过,掠过苏蘅怔然睁着的眼睛,恍然间,竟让她泪盈于睫。
一刹那,沉重悲怆的情绪裹挟着思念,排山倒海般地向她袭来,前一世在冷宫生不如死的那几年,她本以为,这一生,不会再有机会见到容晏。
可如今,那人就站在对面。
隔着两辈子,将近二十年的时光,她再见他,那人还是意气风发的,眉梢眼角都是少年人的轻狂与朝气。
这一世,他还没走到那般惨烈的结局,一切都还来得及。
成王察觉到她情绪有异,但碍于容晏在场,只得皱着眉,神色难掩关切地唤了她一声:“阿蘅。”
苏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仪,摸了两把眼睛,慌忙行礼,“三皇子恕罪,是臣女失仪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害怕,女孩的声音压得极低,偏生调子又软,听上去又娇又柔,仿佛刚出生不久的小猫,伸出幼弱的爪子,不轻不重地在容晏心口挠了一下。
他掩去心底涌起的那点异样,淡淡道,“郡主不必多礼。”
苏蘅在兄长身边落座,看那人又和父亲寒暄了一会儿,方才起身准备告辞,“庆宜表妹去成昭殿读书的事,还请姑父再考虑一二,若是表妹实在身体不适,晚一些也是无妨的。”
他换了称呼,已是极客气,成王也不好再同他打哈哈,面色里带了几分凝重地应道:“有劳三殿下费心,容本王再同小女商量商量。”
容晏点了点头,又行了一礼,方才转身离去,路过苏蘅身边时,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却倏然对上那人打量的目光。
偷看被抓包,女孩的脸上飞快飘过一抹薄红,随即佯装镇定地移开眼去不再看他。
少年见状,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动作飞快地一垂长睫,掩去眸中那一团异样的情绪。
苏昀见他离开,起身送他,房间里转眼便剩下苏蘅和成王父女二人。
成王叹了口气,问道:“阿蘅,为父前两天同你说的,去长安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苏蘅抿唇,思量了一下,然后斟酌着开口:“父亲,阿蘅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成王难得见她在自己面前露出这般沉稳严肃的一面不由得点点头,应道:“嗯,你说。”
“成王府的子女,是不是必须有一个要留在长安?”
话音刚落,成王也是一怔,他早知自己这个女儿早熟聪慧,却没想到以她这个年纪,竟然能想到这一层。
成王父子镇守边关,按照惯例,是必须有亲眷留在长安的。